两年之后,凤国,都城祟安。
这是个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国家,没有冬天的严冷,没有秋天的萧瑟,没有夏天的酷热,有的只是永远如同春天般的舒缓温和,令人陶然欲醉。
这一年间,凤国的都城祟安,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奇异般的在商圈中崛起,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祟安的商圈中站稳了脚步,他每每出奇制胜,那些奇怪、新颖的点子,都令这些老商贾们,自叹不如。
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历,没有人了解他那些奇怪的发财想法,都是源自哪里,而此人为人也极为低调,竟然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外界也一直在猜测关于他的种种,不知他来自何方,底细如何,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为“梅公子”。
一身白衣的男子,坐在一家装饰考究的茶楼中悠然自得的品着茶,他容貌普通,却气质清雅,始终挂于唇畔的温和笑意,让滔滔不绝的茶楼伙计,不由得心跳加速,真是怪了,明明是丢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了,为何会让人没缘由地乱了自己的方寸,你别忘了,这可是在凤国!这里的贵族各个都姿容出众的诸国皆知呢!只是这静坐面前的白衣男子,偏偏就有那么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白衣如雪,熠熠放光,肌肤细白如瓷,托着茶盏的手莹润修长,骨节纤细秀美,这个人除了容貌普普通通外,那形体、那气度,绝对可以称得上风华绝代,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词呢?连小伙计自己都傻了眼,莫非在此人的面前一站,连他都改头换面、饱读诗书了不成?
这个男人坐在这间茶楼里喝茶,已经接近一天的时间了。他最初只是静静地坐着,有时候出神的看着窗外,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啜着茶盏中的茶而已。他仿佛并不关注其他茶客谈论的是什么,只除了……梅公子!是的,当有人开始谈论梅公子的时侯,他似乎被勾起了兴趣,他开始只是注意倾听,后来便叫了伙计过来,打听关于这个梅公子的事情。
“梅公子?”白衣男子唇畔泛起一抹有趣的笑意,喃喃低语:“梅公子……没公子……那不就是小姐了?”
那伙计一时没有听清,便问道:“客官,你刚刚说什么?”
白衣男子只是摇头轻笑:“你刚刚说如今这都城祟安中最繁华的昌云街,半条街的产业都是这位梅公子名下的吗?”
“是呀!是呀!”那伙计一脸兴奋地说道:“这位梅公子经营所涉及的行当,还真是多呢!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雄厚的资金,对了……”这伙计忽然压低了声音,并往左右瞧了瞧才道:“听人说,经常有凤国皇族标记的马车出入这位梅公子的府邸呢!”
白衣男子一直悠闲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蓦然变色,他微微地皱起眉头:“你可知晓这位梅公子的府邸在哪里?”
那伙计一笑:“顺着昌云街一直下去,那处僻静清幽的大宅便是了,占地真是宽广呢!”
白衣男子闻言道谢,将双倍的茶钱轻轻放在桌上,温和笑道:“多谢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扣去茶钱,剩余的钱就给你做谢金了。”说着便起身,慢慢地步出了这间茶楼,只留下那伙计一脸欢喜的数着赏钱,暗自庆幸今日自己遇到了“财神爷”。
顺着昌云街一路走下去,白衣男子一一浏览过这些店铺的招牌,每走过一间,他的眸色就不由自主的加深。落月居……明月楼……花林阁……春江馆……月华斋……清枫轩……名字不是顶特别,却极为地熟悉。男子一边缓行,一边出神地盯着那一个个店铺的名字,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你果然还在……我就知道……”不过所涉及的行业还真广泛,有书馆、有琴馆、有茶馆、有首饰店、有衣铺、有药房、有酒楼……还有妓院?!
白衣男子在花林阁前停了下来,他微微地皱起眉,思量了片刻,终于还是迈步走上前去,早有一位文静有礼的美丽女子迎了上来:“客官是为了听晚上孤云姑娘的曲子而来的吧?不过您确实早了些,离开场的时间还远着呢!”她一边殷勤地招呼着,一边含笑打量眼前的男人,虽然容貌并不十分惹眼,可端的是好气度、好风华呢!令人见之忘俗。
“孤云姑娘?”白衣男子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一股暗流在他眼底浮动,他慢慢攥紧了手掌,面上却依然如蓄春风:“这孤云姑娘难道是你们这里的头牌不成?好大的排场!竟然还要客人等候?”
女子闻言一怔,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位客人说到“头牌”二字时,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在其中呢?
她赔笑道:“客人是远道而来的吧?难怪您不知道,我们‘花林阁’虽然打的是青楼楚馆的名号,可是我们这里的姑娘,只是唱曲,并不陪客的。”
“哦?”男子闻言一挑眉:“不陪客?你们东家还真是个有趣的人!难道她花钱只是养着你们就行了吗?任何开青楼的人,不都是希望自己客源不断、财源滚滚的吗?世上还有这样好心的人不成?”
听到男子语气中对东家似乎颇为不屑的口气,一直微笑着的女子表情有些凝固:“客人可以看不起我们这些青楼出身的女子,可是我们东家确实是个好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
男子闻言一愣,半晌才尴尬一笑:“还真是忠心护主、绝无二心呢!”
见他面色稍霁,那女子才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出身风尘的苦命女子,自从东家来到这里之后,便买下了以前的这间妓院,重新装饰之后,再度开张,就成了这间‘花林阁’,我们都是做惯了这种营生的人,不知道除了这行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所以东家就留我们下来,还请了师傅教我们琴棋书画等等……虽然这‘花林阁’干的还是以往那种笑迎八方客的营生,可是和从前相比,却是天差地别了呢!”
“原来如此。”男子一笑问道:“你可曾见过这位好心的东家?”
女子摇摇头:“我们其实都很想亲自向东家道谢的,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来过。据说他身子不太好,常年吃药呢,一直就是在府中静养,所以很少出门。唉,这样一个好人,却这般病体缠身,真是可惜了!”
身子不太好?常年吃药?静养?白衣男子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他有些压抑不住焦急的口气:“你可知你们东家是男是女?”
那女子一脸不解:“是男是女?这应该是男的吧?怎么会是女子呢?……不过我们真的没见过呢,还真不敢说。”
男子神色复杂的沉思半晌,复又问道:“你们东家的府宅可是顺着这条街一直走下去吗?”
那女子点点头:“听闻是呢,不过没有人见过东家,谁又能肯定呢?哎,这位客官……”女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白衣男子已经大步离去,顺着这条街,一路走下去。
真是一处清幽的所在!男子第一眼看见这座闹市中的静宅时,就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仿佛走到这里之后,就似被人施了魔法一般地蓦然耳根就清净了下来,周围的喧嚣仿佛也变得浅淡了许多,明明是在这个祟安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却能闹中取静的开辟出这样一个所在来,当真是匠心独具呢!府宅的周围绿意环绕,有树木、有竹林、有花香阵阵、有鸟语啾啾,配合着凤国特有的四季如春的气候,当真是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
白衣男子静静地打量这座美丽的府宅,唇畔绽起一抹笑意:“你果然还是没有变……”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顶停在府门外精致绝伦的八抬软轿之后,眸光蓦地变为了冷沉。本来不想这么快的,可是……他无声地攥紧了双手,又慢慢地放开,随即轻提一口气,脚尖点地,纵身而起,转瞬就消失在了府宅的高墙之后。
轻松的落地。本来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却没想到,府中竟然没有一个护院,府门口不见人,府内竟然也是这般的清幽,倒真是一个适合静养的好地方。男子略微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做到心中有数之后,便慢慢地向内宅走去,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整座府宅静的出奇。一路分花拂柳,绕过造型别致的假山,穿过流水潺潺的小桥,当他行到一处安静的庭院口时,他慢慢地顿住了脚步。
有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出来,男子的身影猛然顿住,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那声音,纵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也不会认错,是她!她还活着……这真好!虽然一直在心底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可是此时此刻听在耳中她那真实的声音,却不啻于天籁之音一般地悦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