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转过脸来看着我，答非所问地说：“恭喜你，童画小姐，过了我这道鬼门关，接下来的非常有可能就是阳关大道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继而我又明白过来，欣喜若狂地朝他喊：“你是说，我这个企划案通过了对不对？”
皓天肯定地点点头，尽管天很黑，但我还是看得很清楚，他那一脸如阳光灿烂的笑容。
皓天说得没错。我做的那个企划案，过了他那道鬼门关，真的就是一路阳关大道地走向成功。
那天我们俩一夜没睡，皓天几乎是把我的创意重新整理一遍，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上班之前，他一遍又一遍地让我检查要带的有关资料，一会儿问有没有带这个，一会儿又问我有没有带那个。
我笑着对他说：“幸好你不是我爸，不然我可惨了。”
而皓天也有同感地说他如果有我这样一个女儿，就不只是惨了，至少会少活十年。
不知是皓天特别邀请，还是爸原本就有这个打算，爸又出席我们的创意讨论会，老人家在格格的陪同下走进会议室。
上一次爸笑眯眯的跟弥勒佛似的，而这一次恰好相反，一脸的严肃，把职员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我却觉得滑稽可笑。
格格还是跟个狼外婆似的，一本正经地坐在爸的身边，看也不看我们一眼。
王子是第四个展示企划案的，自从开始搞这个企划案之后，我们就很少在一起吃饭、聊天，更很少有时间吵架。这都是王子的意思，他说一个男生不能把自己的前途都寄托在一个女生的肩膀上，不然会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白脸。
我当时正吃东西，听他这样说，我瞪起眼睛骂道：“你找死啊，说这么难听的话，什么小白脸，你说你是谁的小白脸啊？”
王子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你的小白脸啊，当初进飞天集团的时候，是靠了你的关系，并没有通过正规的渠道。所以，我在企划部工作都觉得底气不足。这一次，我一定要独立完成这个企划案，以此得到公司的认可。就凭我这一身的才华，要在这里打出一片自己的江山，还需要一个女人为我开路吗？”
王子的话让我觉得他那不是自尊心而是自卑心在作祟，但是他那气宇轩昂的样子却顿时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那短小精悍的身材也在我的心目中一下高大威猛起来。
我跟他击掌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格格，让格格帮他找一些资料，尽可能帮他。
格格笑着看我，不怀好意地说：“这么关心他，日久生情了？”
我笑着眯起眼睛，她立刻闭上嘴。
一阵热烈的掌声把我吓了一跳。真该死，因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听到王子的企划案。但是看皓天和刘丹的表情就知道，他的企划案应该很成功。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把目光投向王子。果然，他也得意地望着我。
当所有的人把自己的企划案都介绍完之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爸更是满面笑容地看着我，眉头却微微地皱着。看来，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童方达董事长也有紧张的时候。在他的一生中，可能也只有为了他的女儿才会紧张得皱起眉头吧？
我觉得很可笑，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一个小小的企划案讨论会，至于弄得这么紧张吗？
再看看刘丹，她的眼神里丝毫不掩饰对我的轻视与嘲讽，笃定的眼神就好像我一定会出丑似的。
真是的，这么有才能的一个女人，心眼怎么会这么坏？看来一个人要想德才兼备，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童画小姐，请说一下你的企划案。”皓天在向我示意，眼神充满了鼓励。有他为我加油，这就够了！
我站了起来，开始介绍我的企划案。
“我想各位都知道，在西方一些国家的认知中，我们中国是具有神秘色彩的文明古国。在极力推崇民主和自由的美国及西方国家非常感兴趣的也是中国的古代文化。而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创意还是一种巧合，飞天这个名字本身就和我们国家灿烂的古代文化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那就是敦煌壁画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人物--飞天。”
我把那天皓天帮忙从网上摘下来的一幅唐朝飞天的图投射到大屏幕上给大家看。
“据我所知，很多美国人喜欢敦煌艺术的程度不亚于喜欢自由女神，我在哈佛的几个美国同学就曾经利用假期专门去敦煌看壁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听我讲话，包括刘丹，这让我有些得意。
“在敦煌壁画上的‘飞天’是传说中的歌舞之神。她从阿富汗进入中国的过程中吸收了古希腊、罗马、波斯的艺术精华，在敦煌形成了最完美的创意。因此，‘飞天’应该是各种文化的综合体。除了最能表现中国的民族特色，也具有一定的国际性。这非常符合我们的服装进入美国乃至世界各国的理念。
大家都有知道，美国人喜欢简洁、单纯、实用的服装，但是JJ品牌的服装却缺少轻灵飘逸的风格。飞天服装的休闲系列，现代、简洁、舒适，又不失华丽、高贵、优雅、飘逸的气息。所以我们在向美国人推介飞天服装的时候重点应该放在JJ所缺少的华丽、高贵、优雅、飘逸上。而传说中的飞天造型轻灵飘逸、衣袖舒展、闲适惬意，也正好和我们飞天服装的休闲、舒适等特点相吻合。而且从更高的层面上讲，如果飞天服装这个品牌能在美国成为中国古老艺术的代名词，达到只要一想起飞天就会想起飞天集团的产品，飞天集团其他产品进入美国市场时，就完全有可能天堑变通途。”
掌声显然比之前的还热烈。看爸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一定是乐开了花。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发言表示赞赏的人竟然是刘丹。
“我认为童画小姐的创意不错。”她说，“如果按着这个创意请模特到敦煌去进行实地拍摄，土褐色的古老背景更能衬托出飞天服装的缤纷色彩，古代婀娜多姿的歌神也更能反衬出现代模特的简约大方，这种强烈的反差和对比更能起到广告宣传的效果。我们不仅创造了飞天品牌的服装，而且还要能够形成飞天文化。而飞天文化一旦形成，其所带来的就不仅仅是服装的市场了！”她说完有些许激动地看着我。
以我的企划文案为蓝本，经过企划部同事们的反复研究和修改，在一个星期之后，呈上了董事会，并且以大多数的赞成票通过。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爸了。卫叔向我传达爸的指示--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卫叔爸又搞什么鬼，卫叔笑眯眯地说，因为我的企划案能顺利通过，爸太高兴了，想庆祝一下。
我回到家时爸正眉飞色舞高兴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跟云夕大吹特吹，说我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了不起，而且他还开了一瓶珍藏了好多年的红酒来庆祝。他得意忘形地对云夕和卫叔说：“怎么样？我早就说我女儿天生就是做企业的料，你们看着吧，飞天集团一定会在她的手里发扬光大。”说着说着，他竟然流下了眼泪，把我和云夕都吓了一跳。
卫叔急忙扶住爸，对我和云夕说：“没事，老爷是太高兴太激动了。”
一个小小的企划案就弄得爸热泪盈眶，要是我哪天再搞出什么惊人之作来，飞天大厦还不泪流成河？
企划部同事们的表现也让我感到很意外，当皓天把董事会决定告诉大家的时候，企划部的同事包括刘丹都高兴得欢呼起来。看着大家欢天喜地的样子，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赚钱的可是那个叫童方达的资本家，你们这些每月只拿几千元工资，而且累得要死的职员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后来皓天告诉我，在这样竞争非常激烈的社会，自己的智慧和劳动成果被肯定，就意味着这一轮的竞争胜利了。胜利对我们这些每天都在拼命的人来说，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标志。
皓天说这话的时候，给我一种悲怆的感觉，让我有些茫然。
接着表现出高兴的是格格和王子。他们先是冷嘲热讽地狠狠挖苦了我一顿，然后又软硬兼施地逼我请他们吃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王子一边吃，还一边大骂董事会那帮老头子有眼无珠，结果还没等我说话，就被格格撵得满场跑。
最后表现出高兴的是欧阳皓天。那天我和皓天一起参加董事会，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皓天微笑着说：“今天表现得不错，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我想都没想就说：“吃最贵的！”
皓天笑说好。
其实我这次企划案之所以这么成功，皓天功不可没。虽然企划案的创意是我在梅蓝的启发下产生的，但是企划案的最后出炉，却是在皓天的严格监督下完成的。让他请客庆祝，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我没想到他竟然把我带到了飞天大酒店，这可吓了我一跳，这里是我跟爸和云夕常来的地方，要是有人认出我怎么办？
于是我对皓天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吧，这家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皓天却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下车来。实在没办法，我只好说我要去二十三层吃自助餐。只有二十三层之前去得少，所以应该没有几个人认识我。
我们坐电梯直奔二十三层，在电梯里皓天很热心地给我介绍。他说飞天大酒店是飞天集团的又一个成功的作品。环境、服务以及各种设施都很有档次，就是在京城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尤其是位于顶楼的二十三层旋转餐厅，放眼望去，这里好像被分成两个半球。
从建筑特点和装修风格上就可以看出，具有浪漫的欧式风情的东半球是西餐厅，高雅、华贵的东方格调的西半球是中餐厅。而无论坐在任何一个位置，都能俯瞰北京城。尤其是夜晚，美丽的城市夜景在这里被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皓天还特别告诉我说这个设计是出自董事长女儿的灵感。他说：“你知道吗？董事长的女儿也叫童话。”
我说：“不知道，没听说过。”然后问：“你就没有想过，我就是董事长的女儿吗？”
“没想过。”
“为什么？”
“董事长的女儿比你优秀多了。”
“你--哼！该不会是她有个有钱的老爹，所以才比我优秀吧？对了，听很多人说你是飞天集团董事长的未来女婿，这是真的吗？”
“不是！”
“为什么？她不是很优秀吗？这么有钱又优秀的人上哪里找去啊？”
“就是因为太优秀了，所以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要是他知道我就是那个“优秀”的董事长女儿，应该会是什么表情？细想起来，我进公司后，这还是跟皓天见面以来第一次单独出来吃饭，感觉跟在“浪漫满屋”时不一样，有点怪怪的。
我特别选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坐下来，看了一下四周，对皓天说：“你没有再请别人吧？”
皓天奇怪地看着我，说：“怎么了，跟我吃饭你觉得不自然？”
“不是啦，如果没有别人我想去换一下衣服可以吗？”
皓天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来到洗手间，从我的包包里拿出一件迷彩图案的短裤和一件白色的无袖棉布T恤，先把那套死板的职业装换下来。换掉职业装后，我把束起来的长发也松散下来，随意地用一条白色的真丝巾绾住--好舒服！
我一边抖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在皓天面前坐下来。皓天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但带着疑惑还有些古怪。
“你不喜欢穿职业装？”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说：“如果哪个女生说穿职业装是因为喜欢，那她一定是骗你的。穿上那种像是绑上绳子一样的职业装，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嘛。女人绝不是因为喜欢才穿的，而是因为公司有这种奇怪的规定，为了追求人们所说的端庄、大方、文雅。”然后我做出笑脸来求他，“如果你允许我不穿职业装，那这一顿我请你好不好？”
皓天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你很可爱！
我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说：“可爱？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人家都说女生长得不漂亮才会说她可爱，你觉得我是那种不漂亮的女生吗？”
皓天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我瞪着他。要不是周围有那么多就餐的人，我一定会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吃饭的时候我们谈到了家人。我告诉他，我的爸妈都是那种封建社会的传道者，如果他们要是知道我和一个男生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一定会暴跳如雷的。
皓天听了我的话，夸张地一吐舌头，说：“你爸这么凶？他是做什么的？要是他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不会宰了我吧？”
“不会，他比较喜欢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把人慢慢地折磨到自杀。”我很认真地说。
他又问：“你和家人的感情很好吗？”
“是啊，不仅仅是好，而是非常非常好。其实对于我来说，爸不光是爸，还是那种可以交流，可以说知心话的好朋友。所以爸在我心中的位置不是一般的重要。这种感情是你们这种潮流男孩没办法理解的。”
“潮流男孩，那是什么东西啊？”
“潮流男孩你都不懂，你是外星人啊？！那些现代女孩喜欢的那种白马王子就叫潮流男孩。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原来你已经很老了，还真是的，这个年龄的老男人还住在单身宿舍，很奇怪哦！”
他笑着盯着我，说：“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连接吻都不会，恐怕连初恋都还没有吧？”
“你……你说什么？”我的尖叫声把人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再说一句试看看。”我恼怒地盯着他。
皓天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本来嘛，我的初吻是留给我的白马王子的，却被他夺了去。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拿这个来嘲笑我，这让我除了生气，还有一点伤心。不，是很多伤心！我瞪了他一眼，饭也没吃完就跑回了宿舍。
结果那天晚上我饿得不行，半夜出来煮方便面。刚刚煮好，皓天跑了出来，端过去就吃，原来他也没吃饱。我俩就这么抢来抢去，把之前发生的不愉快都就着方便面咽到肚子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