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医生不容乐观的分析,可蓝心里的难受,更胜以往。
“她的另一边肾已经衰歇了三分之二,照这个速度下去,我们的药物也支撑不了多久,顶多半年就……”
医生的话,就是一个巨大可怕的定时炸弹,悬在众人头顶,开始倒数计时了。
田家二佬相扶相持着抹眼泪,让她也想起了失去女儿的陈家二佬那早已经斑驳的面容华发。
拿了资料,又和主治大夫聊了很多,出来时外面刺目的五月烈阳,晃得她眼前一花,一阵酸涩。她突然想到这个时候,向予城是不是正在休息?她很想听一下他的声音,想好好说几句贴心的话,也许就会有力气面对目前的一切,心里就没那么阻塞难受了。
让私人情绪影响自己的工作实在是不明智不成熟的表现,可是她有点儿忍不住。
可是,她的确后悔跟他吵架。
这么远的距离,感觉更加寂寞了。
“这里你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回你的帝尚集团去吧!”冷漠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迟里行走了出来。
可蓝不甘心的跑上去,“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我偏就要帮田馨找到新的肾。你要是能帮忙,那你就把她转到最好的医院去,这里的条件还是差太远了。”
迟里行脸色扭曲了一下,愤而打开车门就要离开,还是忍不住咆哮吼出,“萧可蓝,要不是为了你,我们迟家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拿到钱救馨儿。你少在那里假惺惺卖弄你的同情心,有本事你就叫向予城停止收购驰恒集团,那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我……”
回应她的是刺耳的汽车引擎声,和窒热的灰尘扑面。
回家时,父亲听了情况后一脸的恨憾,“本来我以为田馨的命该比琳琳好,老田他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应该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田馨还碰到迟里行这样的好人,以后一定能苦尽甘来。哪知道……唉,琳琳是人祸,咱们小老百姓压不过那些官匪勾结,只能忍气吞生。人能平安康泰地走过一生,很不容易。”
父亲看着她,抚抚她的头,更加疼惜,“蓝蓝,爸爸不求你功成名就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地就好。千万别走错了路,识错了人。咱们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啊!”
“爸,我知道,你别担心。”
犹豫了又犹豫,可蓝还是主动给向予城打了电话。
那时候,向予城正跟向家人在一起,场面却不似以往温馨,而显得有些火爆。
因为,向家人身后站着的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虽已年过半百,但卓越不凡的气度,被岁月斑驳刻画,依然俊朗的面容,与他有七八分的相似。
“谁让他来的?”
向氏夫妇有些尴尬,想开口时被儿子凌云按住。
“叔,其实……”
一计暴戾阴冷的目光狠狠地划过来,生生掐断了凌云的话,他吞了吞喉头,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心底暗嚎,好可怕!
那位老者上前一步,向予城就退后一步,两个人面对面,便仿佛是在照着一面时光的镜子。
一个仿佛看着年轻的自己,激动得袖下微颤,眼底薄光微闪。
一个好像看着老年的自己,额头突突抽跳着,眼底满是憎恶。
老人要开口时,向予城抢先一步吼出,“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母亲也从来没等过你,更不稀罕看到你。这里,也不欢迎你,如果你不在十分钟之内消失,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城……”
老人的声音,几十年来严厉肃穆,谨缜恪守,惯于下令,一句话便能动摇整个国家。此刻却沙哑脆弱无助得宛如初生婴儿,蓄满了愁痛与无奈。
最终,只能看到高大俊挺的男子绝决地转身,离开,黑色风衣在满园的白铃花中掠过,毫不留情。
走出墓园的向予城便接到了可蓝打来的电话,听到那轻而柔的一声唤,他紧皱的眉头,才稍稍缓解,坐进了阿柒打开的车。
“予城,你忙吗?”
“还好,什么事?”
可蓝听着这有些冷漠的语气,握紧了手机,“那天……对不起。我……”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道歉,可蓝!”
他唤她的沉重口气,让她心一跳,不安,“予城,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你的工作重要,你的同学重要,你的父母重要,所以我就必须靠边站吗?他们是不是通通都比我重要,比我们的感情重要?”
“予城,不是这样的,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只是想……”
她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一下就这么生气,知道自己错在先,便想好好解释说明。
只是,这一刻对男人来说,不同以往。
“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我体谅你,不强求你,你什么时候能够为我想想?”
“予城,你别生气。等我……”
“可蓝,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等!”
咔嚓,电话又被男人挂断了。
可蓝愣在原地,一时间心坠到了谷底。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今天口气那么冲,脾气那么坏,完全不像以往的他,总是打断她的话,连听她把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了。
那一方,向予城挂掉电话,转头看到从墓园里走出来的老人,愤恨得一把将手机砸掉。
阿柒赶紧发动了汽车,扬尘而去,从观后境里还能看到追上来的老人,被远远地甩在尘烟之中。而后坐,他这辈子最景仰的大哥,眉心深锁,似懊恼,又似悔痛的神情,一点点收敛进面具般的冷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