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死后李长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新动作。原因自然不是他良心发现,他只是趁着老张家人魂不守舍的机会将工作转移到了地下。李长根依旧毫不怀疑的认为,盗墓者就是老张家的人。
李长根就好像一个故事中的邻居,而老张家的人全成了故事中无可奈何的小孩,疑人偷斧中的寓意被李长根贯彻的十分到位。在他看来,张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那该死的盗墓者!
老张家自张六去世之后一直忙于送张六归天,没心思继续与李家争斗。一方罢战,另一方也只能暂时休整。李家人对盗墓者已然没了兴趣,一段时间之后纷纷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而李长根始终不肯放弃,无事可干的他如临大敌,认真搜寻着各种蛛丝马迹。
老张家一个叫张兴的人进入了李长根的眼帘。
这个张兴是老张家的败类之一,生性懒惰成天游手好闲,经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李长根之所以把他视为盗墓贼这些习性并非主要因素,主要因素是有人说在那段时间,有人曾见过他在附近游荡。李长根从此对他刮目相看,疑人偷斧的眼神从一群人具体到一个人身上,效果也不可同日而语。李长根越看他越像盗墓贼,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无奈拿不出证据,只得暂时隐忍。
张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成了嫌疑犯,他依旧无所事事,每天暗中窥视村中妇女。张兴光杆司令一个,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讨个老婆,为此不知道求了多少钱花了多少钱。可他好吃懒做,家里的田地都抛了荒,家里也从不打扫,从他家周围路过,哪怕是隔了一二里路,都会闻到一股酸味。张家村人打趣地告诉不明就里的外地人:他家是卖酸菜的!后来还真有信以为真的人跑到他家去买酸菜。
张兴之所以被全族人厌恶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洗澡,甚至没有人见他换过衣服。人们已经忘了他是何时穿上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的,仿佛他生下来这身衣物就已经在他身上。唯一的区别是,冬天到了他会加上一件黑里透白的棉衣,里面的棉絮都已经露了出来。而到了夏天,他会把棉衣脱下来,穿着那件黑如墨水的短袖招摇过市。每次他一路过,路上就会残留一股烂蛇一般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但这些因素并没有让李长根止步,相反,张兴的这种形象正好契合了他的想象。在李长根的想象中,那个该死的盗墓贼正是这个样子!
李长根如同影子一般时常在张兴身前晃悠,久而久之张兴也不禁满腹狐疑,不知道这个老东西要干什么。但他毫不畏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每当李长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昂首挺胸叉着腰看着他。
李长根心中有鬼,气势上暗自输了一筹,每每与张兴对视,总是不由自主的避开他的目光。
李长根连续跟踪张兴,却反而被他的目光逼得无藏身之处,李长根心里很是不爽,有种恶人先告状的感觉。张兴的目光不是目光,如刺一般让他全身发痒。基于这种状况,李长根决定暗中使计改变这种状况。
李长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生活的种种磨难也让这个看似老实沉稳的人拥有了不低的智慧,经验拓深了他的城府,风霜加深了他的心计。
李长根毕竟阅历丰富,一出手就抓住了张兴软肋。他在一个下午对张兴说:“张兴啊,叔给你介绍个婆娘,要不要?”
张兴这几日维护的安全距离瞬间瓦解,防备之心尽失,凑到李长根面前,眼睛发出异常的光芒,边吞口水边点头。
李长根闻到了那股传说中的味道,比之前几天隔着一段距离传过来的感觉实在不可同日而语。李长根也咽下一口口水,呼吸变得十分沉稳缓慢,强笑着说:“走,到叔家里去喝一杯,咱们慢慢谈!”
张兴二话不说就走,萧索的背影都满是期待。李长根暗自窃喜,心想这憨头果然中计!走在后面的李长根不自觉的背着双手,嘴角露出阴沉的微笑,他仿佛看见,盗墓案的真相正从张兴激起的尘土中缓缓出现,穿过那迷雾一般的尘土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李家人见李长根将这个苍蝇一样的带回家都很奇怪,更不可理喻的是五叔居然要家人做饭做菜款待这个不速之客!在这个问题上家人第一次对李长根的命令听而不闻,李长根无名之火渐渐升起,不发一言亲自跑到灶房里劈柴生火。儿媳妇一见公公当真,赶紧跑过去接手。李长根颜面得以恢复,这才继续和张兴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试图拉近关系。
事实证明张兴对这些玩笑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五叔要给他介绍谁。
李长根事先没想清楚,一愣之下不知如何作答,看着张兴期待的目光一时竟然语塞。不过姜还是老的辣,李长根轻而易举的就把问题抛回给张兴。
李长根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张兴笑嘻嘻地说:“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是个女的,又看得上我,那就行!”
儿媳妇正在灶房做饭,听了这话忍不住嗤笑道:“你也不去找泡牛尿照照,就你那个邋遢样子谁能看上了!那不是瞎了眼,简直是祖上八代做尽了恶,今生碰到报应了!”
李长根大声让儿媳闭嘴。儿媳不敢再说。李长根转过头来,脸上的怒气已经不见,笑着代儿媳给张兴赔礼。
张兴毫不介意,唾沫横飞地说:“我也知道我什么样,要求不高,只要谁愿意跟我,哪怕人不强有点蠢,哪怕是二婚我也愿意!”
儿媳听着恶心,还想挖苦几句,又怕父亲责怪,只能强行忍住。
而李长根却难得的展现了他极大的热忱与关心,一直问这问那,象是真的要给张兴张罗媳妇。儿媳在灶房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心中暗暗嘀咕,怀疑公公这是老糊涂了,没事儿找事儿干!
而后李长根经常邀请张兴到自家吃饭,虽然给张兴介绍老婆的事再也没主动提过,每当张兴提起他也赶紧岔开话题,但吃人家的嘴软,张兴便宜占得多了,渐渐对李长根言听计从,心里虽仍有些耿耿于怀,但已经不足以影响两人的交情了。
李长根越接触张兴越觉得他就是盗墓贼,经常绕着圈子套话。不知怎么的,张兴始终没露半点口风。经过几次试探,李长根觉得自己低估了眼前这个混蛋,看他打哈哈的手法,这家伙分明是个明白人嘛!于是李长根决定换种方法,趁他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套话。张兴向来喜欢喝酒,而且一喝就没个尽头,一定要喝到趴下才肯停。鉴于此,李长根决定请他喝酒。
李长根买了两瓶56度的二锅头,还买了一只猪耳朵作下酒菜。李长根提着猪耳朵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老子自己平日都舍不得买猪耳朵吃,今天竟要给那个杂种吃!
张兴吃惯了李长根家的白食,对这番铺张的招待没有感到一丝意外,自作聪明的他以为李长根有求于己,吃起来格外放心。
一瓶二锅头转眼就喝完了,李长根到了小半碗,便把剩下的大半瓶递给了张兴。张兴开始也准备倒进碗里,李长根制止说:“剩下的你全喝了吧,我喝不了酒,只能陪你喝这么点。”
张兴看了看瓶子,笑着说:“好!那我就全喝了!”也不倒在碗里,一口一口抱着瓶子喝。
大半瓶酒下去张兴已经有些不省人事,舌头也大了,眼皮也沉了,身子歪歪扭扭,嘴角不自觉的源源不断的流出口水,眼神不再无赖,更像白痴。
李长根觉得时机已到,开始套话:“张兴啊,你以前知道李家弯有座坟么?”
张兴含含糊糊地说:“什么李家弯?”
李长根恍然大悟,纠正道:“张家弯,是张家弯,你原来知道张家弯那里有座坟么?”
李洼真正埋骨之所是张李两家交界的地方,两家素来不睦,因此李家村把那个地方称为“李家弯”,张家村则称为“张家弯”。
张兴醉眼迷离,晃着头说:“知道啊!”
李长根的心一阵狂跳,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里面埋的是谁么?”
张兴又喝了一口,下巴撑在瓶口,想了想说:“被挖那天我就知道了!埋的是谁……这我还没听说的。”
李长根心情回落,但仍不死心,又问:“你真不知道么?再好好想想。”
张兴握着酒瓶脑袋勉强吊在半空中,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举起瓶子又喝了一口。
李长根恨不得将酒瓶一把夺过来砸在他头上,但还是以极大耐力克制住了。李长根看着他,眼神充满厌恶。心想要真不是这个杂种干的,那这些日子的饭菜可就白费了,哪怕是喂猪也比喂这个杂种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