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埋葬过去
岳白蹲下身再次拿起那把小刀细看,这把刀又细又长,刀柄上还有个凹槽,像是放弹簧的地方。一般的刀不会这样不合手,也不会安放弹簧,这到底是把什么刀?想到这里他抬起头,一下子就看到了紫夜手中握着的玉箫,他突然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
记得他们十岁的时候,师父给了他那把传家宝剑,因为怕紫夜不答应,便为他寻了一把玉箫。当时紫夜觉得这把箫太普通不愿意要,老者告诉他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玉箫,它里面有机括,一按就会弹出暗器来,当时还示范给他们看了。
他连忙把刀柄握住,只留住刀尖部分细看,一下子恍然大悟,这把刀分明就是那个暗器!
他惊讶地看向紫夜,紫夜见他一会儿看着刀出神,一会儿又看向他的箫,已经知道他发现了自己陷害他的秘密。他愤恨地看着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没想到他会发现得这么快,不过他并不怕他发现,他并不喜欢藏头露尾的,明着干也许更快意。
“是你杀了五婶!”岳白从齿缝里迸出这几个字,一下子扑向他,想揪住他的脖领子好好教训他,没想到紫夜却一闪身躲过了。
他再次震惊了,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不是武功全失了吗?怎么会躲得这么快?难道你并没有失去武功?”
紫夜哈哈一笑,一脸满不在乎地看着他邪笑道:“难道我有武功你不高兴?也是,我要是没有武功就可以随便任你欺负,可是有了武功就不同了,你就又有了对手。”说着冷眼看了他一眼,突然纵身跃到窗外。
岳白惊得倒退了两步。紫夜有武功倒不是他最吃惊的,他吃惊的是白发老者明明跟自己说过他已经武功全失,他怎么又突然恢复了?难不成师父在欺骗自己?
他突然感觉头重脚轻,差点摔倒。他踉跄了一下,急忙扶住旁边的桌子,仔细回忆着老者当时说过的话,和面部表情,那表情明明很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眼前这件事又怎么解释?
不管这些了,只要抓住紫夜就能问个明白,想到这里他也纵身跃下了窗子,可是到外面一看,紫夜却不见了。
他四处去看,正在疑惑之间,突然听到头上传来了屋瓦受压的咯吱声,他眼神一冷,足尖点地,嗖的一下就跃上了屋顶。
还不等他站稳,紫夜就拿着玉箫向他攻了过来。他闪身一躲,向他面部击出一掌,紫夜将头一偏,将玉箫攻向他的下盘。两个人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就这样在屋顶战了十几回合。紫夜见一时不能胜他,一个翻身跃到地面,岳白连忙追了下去。
紫夜见他穷追不舍,这样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他此时还不想让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死,急忙出声制止道:“先别急着动手,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岳白义愤填膺,指着他骂道:“不论什么原因你也不应该这么做。五婶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五岁就没有了娘,要不是五婶,你怎么会生活得这么好?要不是五婶,你怎么能娶到西柔?你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紫夜看着他气愤的神情,不禁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浓浓的苦涩:“我为什么杀她?你还有脸来问我,这都要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对西柔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我怎么会怕她传出去杀她灭口?”
“什么?你……”岳白一时语塞,突然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紫夜和五婶一定是发现了他和西柔在床上……可是,就因为这样就要杀了五婶吗?
紫夜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沉痛地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过兄弟,一次次地抢走我的女人,秋离如此,西柔也如此。就算我娶到西柔又有什么用?我根本从未得到过她的心。不过这次我绝不会再输给你了,今晚我就跟她同房。我不但要好好地爱她,还要让她为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哈哈哈。”
岳白被他的笑声刺痛了耳膜,无力地垂下手,祈求道:“西柔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逼她的。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无法拒绝我。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不要伤害她。你要杀要剐就冲我来吧,不要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紫夜听到这里又哈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却阴险至极,他咬牙切齿地道:“她不愿意做的事?我看她躺在你身下的时候明明是很享受的嘛,怎么会不愿意?哼,你是在说她只喜欢你的爱抚吗?不要臭美了,我的床上功夫要比你强一百倍!哈哈哈,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说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走向了小楼。
岳白被他那悽厉的笑声和阴冷的宣告惊得倒退了两步,无奈而悽凉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整个玫瑰园。难道他当初把西柔带来就是为了让她承受这些痛苦和打击的吗?他蹲下身抱住头,痛苦万分,又极度悔恨。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对西柔做出那种事情?明知道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他还是一次一次地要她,一直把她逼到这种绝境才罢手。
现在怎么办?紫夜显然已经被忌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和理智,要带她走吗?可是紫夜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吗?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就见紫夜走下楼来,怀里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西柔。
“你要把她抱到哪儿去?”他连忙起身问。如今知道了紫夜的险恶,他说什么也无法就这样让柔弱无助的西柔跟他离开。
紫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管不着,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走到他跟前又冷声警告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再碰她一下,我绝不会放过你。如果不想看着她受苦,你就离开晓月筑,离我们远远的,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名,不然受到伤害的只有西柔。”说着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头也不回地离去。
岳白怔怔地站在原地,痛心地思考着他的话,他是想让自己离开这里,再也不见西柔?离开倒没什么,可是,是他把西柔带到这时来的,要走也应该跟她一起走,不然他心里实在放不下她。
他看看小楼,又看看紫夜离去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追上去夺过西柔还是先把五婶安葬。
“师兄,你站在这里干嘛?西柔怎么了?为什么我哥要抱着她?我问他也不回答我。”清颜一边跑过来一边劈哩啪啦地问,努力在他脸上搜寻着蛛丝马迹,心想难道他们又为西柔打架了?
岳白看着她那毫不知情的双眼,突然流下了泪,指着小楼道:“五婶死了。”
“什么,五婶死了?怎么回事?五婶之前还好好的,一点病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她惊愕地看着岳白,可岳白只是哭泣,并不回答她。她急忙快步跑上了小楼,她要亲眼看个明白。
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她一下子呆住了。只见五婶表情恐怖地躺在那里,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惊愕地问。看到五婶脖子上的伤口,她愣住了。五婶是被杀的,到底是谁杀死了她?是哥哥,还是岳白?不论怎样不会是西柔,西柔根本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胆量。可是不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五婶?
看到五婶的惨状,她不禁鼻子一酸,流下了眼泪。她不希望是任何人杀了五婶,她希望五婶还活着,还能起来说话,可是这一切显然是不可能的,尸体已经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她握住五婶的手,哭叫道:“五婶,你为什么要死?到底是谁杀了你?你起来呀,起来告诉我。”这时她看到五婶紧握的拳头里好像抓着什么,她连忙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把东西拿出来一看,那竟然是一块紫色的绸缎。那种绸缎很眼熟,好像是衣服上的。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马上明白了一个最不想明白的事实:是哥哥杀了五婶!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在晓月筑里,哥哥跟五婶的关系最好,五婶一直把他当成儿子看待,他竟然能下得了这个毒手?
她突然明白了岳白的脸上为何会是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还有西柔为什么会晕倒,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具尸体和这个真相?
她把那块绸布塞进了自己怀中,颓然看着五婶,痛哭道:“对不起,五婶,我不能为你报仇,他可是我哥哥呀,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
岳白无力而颓丧地走进来,看到痛哭的清颜,眼里闪过一丝悲哀。他真的不明白紫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了忌妒,连最亲近的人都能伤害。如果师父还在的话,他还敢这么做吗?
可是,师父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为什么要说紫夜武功全失?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和打算?是为了让自己对紫夜心软好把西柔让给他?还是为了其他的事?不管怎样,他相信师父一定不想害他,不然也不会舍命救他。可这一切到底要怎么解释?
他走到清颜跟前,跪倒在五婶身旁。清颜看了他一眼,倒进他怀里放声大哭,抽抽噎噎地道:“师兄,我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五婶人这么好,对他更好,他为什么要这样?”
岳白沉痛地摇了摇头,他无法亲口说出自己所犯的错,特别是对无辜的清颜。他轻轻地搂住她,只能说:“对不起清颜,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不好。你就不要问了,我们一起把五婶安葬了吧。”
清颜涕泪涟涟地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想知道答案。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无法原谅这个哥哥。就算她无法下手杀他为五婶报仇,她也不想再跟这个哥哥说一句话。
岳白将她扶起,打横抱起五婶僵硬的尸体,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下了楼梯。清颜低头抹着眼泪跟了上去。
走到外面,岳白顿住脚想了一下,把五婶抱到了白发老者的坟旁。清颜把铁锹递给他,他在老者坟旁挖了个大坑,把五婶安放在里面,跟清颜一起流着泪把土一把一把地洒在她的身上,直到完全把她覆盖,岳白才拿起锹把坟填平,又在上面修了个土包。
清颜从树林中找来一块木板,岳白想了想,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下了‘五婶之墓’四个大字。
他们坐在那里半晌,谁也不想起身。现在他们最敬爱的两个人都走了,晓月筑也越来越空,紫夜又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之人,这里一下子变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
“师兄,咱们离开这里吧。”清颜握住他的手,突然说出这句话。
“离开?”岳白机械地重复。
“嗯。”清颜用力地点头,“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留在这里只会伤心,还不如趁早离开这个伤心地,我再也不想看到哥哥。”她用力地揪着身下的青草恨恨地说。
离开?他又何尝不想。可是,离开真的就能忘了这一切吗?把那样柔弱的西柔扔在这里的话,以后她难过的时候怎么办?伤心的时候谁又去安慰她?紫夜现在已经完全疯了,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他这一走,西柔还能有快乐吗?
“不,我们不能走。”他低声答,声音几乎听不见。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能走?”清颜激动地问,“难道你还忘不了西柔?”
岳白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苦笑道:“现在我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想她?我没有那个资格,我只是想看着她幸福,等她真的幸福了我再走,那时我也放心了。”
清颜被他的话说得动了气,起身叫道:“你一直就没忘了她,那我呢?我算什么?你当时为什么要娶我?就为了报答我爹的养育之恩吗?”
岳白低下了头,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说得没错,他就是为了报恩,为了承诺,完全不是因为爱。
见他默认,清颜伤心地摇着头,一扭身跑向了晓月筑的方向。
岳白没有追他,他感觉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仿佛一口气跑了很久很久,浑身酸痛,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他才意识到天黑了。他抬起头望向夜空,星星正在对他眨眼,月亮也高高地挂在天上。
他不禁想起了初见西柔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他正要去黑蛇林寻找蛇胆,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呼救声。他寻着声音追过去,就看到了西柔。当时她害怕而无助,非常需要他的帮助。他因此得到了她的人,也得到了她的心。可是他却无情地把她扔给了紫夜,然后又无情地玩弄她,直到让紫夜变成恶魔。
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不是吗?紫夜没有错,西柔没有错,清颜更没有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他痛苦地想着,酒瘾又犯了。这段时间他总是酒不离口,一感到烦闷的时候他就想喝上一口,此时不正是醉的时候吗?
他知道小楼上不会有酒,只好亦步京趋地走回晓月筑。
回去之后,他不自觉地看向静心阁,那里已是漆黑一片。紫夜在做什么?西柔又在做什么?他真的很想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无法知道了,也没有权利再去干涉他们。
他有气无力地走回真阁,一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生气的清颜。他没有停步,径直走向里间,拿起一个小酒坛就往嘴里灌。酒的辛辣使他沉醉,也使他着迷,他一次又一次地把苦酒灌入口中,想让自己快点喝醉,什么都不用想。
清颜听到他喝酒的声音,心里一阵酸楚。哥哥成了冷血杀人狂,师兄成了酒鬼,她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如果爹还活着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些事。这么想着,就算再不爱哭的她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情不自禁地想着以前其乐融融的晓月筑,又痛心地想到现在死气沉沉的晓月筑。自从西柔来了之后,这里就变成了样子。她越想越恨,呼地一下坐起来,心想不能就这样生闷气,她一定要找哥哥问问清楚。就算要离开也不应该是自己和岳白,而应该是他和西柔。
她这么愤恨地想着,跳下床就跑了出去。她一气跑到静心阁,然后快步走上楼去。一走到门前她就听到西柔在哭求:“紫夜,求你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