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训练,部队准备拉到内蒙古去打飞机拖靶。郭黑儿和机炮大队的战友们,在西直门车站装上高机高炮,坐上了闷罐子火车,开始了漫长的远征之路。
火车上,以区队为单位,一个区队住一节车厢。白天,人们坐在被盖卷上,学习或者聊天;晚上,铺开被盖卷,就是一宿。随着闷罐子车咣啷咣啷的声响,战友们过着漫长的旅途生活。
每天除了组织一、两个小时的学习讨论,其余时间就是个人安排。
为了打发这寂寞的旅途生活,临出发前,郭黑儿在图书室借来一套范文澜编写的《中国通史》。在闷罐子车里,他一边读着《中国通史》,一边做着笔记。
郭黑儿对唐朝李世民的言行非常感兴趣。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开明君主,在他统治期间,出现了贞观之治,使唐朝走向了历史上少有的繁荣昌盛时期。他成功的主要经验主要有那么几点:一是减轻赋税,二是纳谏,三是用人。
李世民首先提倡节俭,减轻赋税。他说,人君依靠国家,国家依靠民众,刻薄民众来奉养人君,好比割身上的肉来充腹,腹饱了身也就毙命了,君富了国也就灭亡了。所以人君的灾祸,不是从外面来,总是由人君自己造成的。大抵人君嗜欲太盛就要多费财物,多费财物就要加重赋税,加重赋税民众就要愁苦,民众愁苦国家就要危殆,国危了人君哪得不丧亡。
在纳谏问题上,李世民善于倾听不同的意见,判断是非,择善而从。他曾问魏征,人君怎样才是明,怎样才是暗。魏征回答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李世民鼓励群臣犯颜直谏,魏征在谏臣中尤为突出。他敢于据理力争,即使引起李世民的盛怒,他还是神色不变,继续讲理。有一次,李世民退朝回宫发怒道,总有一天杀死这个乡巴佬!长孙皇后问杀谁。他说,魏征常常当众侮辱他。长孙皇后说,魏征忠直,正因为陛下是明主。李世民有一个最大的畏惧,就是怕亡国。魏征看准这一点,往往拿隋朝来说事,作为纳谏的例证,使李世民忍气接受谏诤。魏征病死后,李世民大哭,说,用铜作镜,可以正衣冠;用史作镜,可以见兴亡;用人作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死了,使他失去了一面镜子。
在用人问题上,李世民能知人,也能用人。他曾和魏征讨论用人,他说,为事择官,不可粗率。用一好人,其他好人都来了;用一坏人,别的坏人都跟着进来。魏征说,这是对的,天下未定,主要用人的才干,顾不得德行;天下已定,那必须才德兼备才可用。李世民基本遵循这个规矩来用人。
读了《中国通史》,郭黑儿很受启发。如果今后有朝一日作了官,李世民、魏征就是自己最好的榜样。
过张家口,闷罐子火车就来到了千里草原。辽阔的草原,一望无际。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人烟稀少,几十里上百里也很难见到一个村落或一个蒙古包的。光秃秃的荒山,茫茫无际的沙海,漫天的黄沙,怎么也难寻觅到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好景致。
火车到了集宁,部队在这里的兵站吃了饭。饭菜还算不错,比在闷罐车上啃面包吃干粮嚼咸菜疙瘩好多了。集宁是内蒙古的第一站,部队在这里稍作休息,又钻进了闷罐车,踏上遥远的征途。
闷罐车路过呼和浩特,在包头下了火车,换上军车,经过长时间的颠簸,来到了一个名叫游家圪堵的村庄。离村庄不远,就是部队实弹射击训练的目的地。
游家圪堵大约离蒙古国有一、两百公里,中间横亘着阴山山脉。她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住着几十户姓游的庄户人家,而且均是汉人。
在内蒙这个以蒙古族为主的地方,这些汉人就成了这里的少数民族了。他们靠农牧为生,除了养牛养羊,就是在那沙滩地上广种薄收地种点荞麦南瓜之类,艰难地维持着起码的生计。
郭黑儿对草原上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说白了他来到内蒙就是想见识见识蒙古族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像人们所说的少数民族是蛮子,凶狠彪悍,不讲道理。很遗憾,在这里呆了十多二十天,他连一个蒙古族人的影子也没有见着。
这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生存环境十分恶劣。虽说是草原却没有多少牧草,除了稀稀拉拉的野草甘草外,壁虎苍蝇到是不少。
郭黑儿常想,这里的人们是如何生活下去的,竟然还能在这艰难困苦的环境下繁衍生息,养儿育女。如果换成自己,在这里简直活不下去的。
夕阳西下,郭黑儿和阿三、路强、郑德亮几个要好的战友漫步在莽莽草原。映入人们眸子里的除了西边天上多姿多彩的晚霞和被晚霞染红的云彩,看到的就是一派少有的苍凉。茫茫沙海,长着稀稀落落焉不留秋的牧草,偶尔能看到一簇两簇绿绿的能入药的甘草。
强烈的好奇心吸引着他们的向甘草丛奔去。突然,他们立马收住脚步,一只只壁虎抬起黑乎乎的脑瓜儿,转动着机灵的眼睛,死死地小眼瞪着大眼。须臾,就逃得无影无踪。
黄昏已经来临,他们几个赶忙朝住地走去。一来这里,中队领导早就给部队战士们打过招呼,说这里有一个不好的习俗,一到晚上,只要姑娘看到潇洒年轻的外来小伙子,特别是部队战士,就会三五成群地把你抢回家去,玩得你半死不活,才肯放你出来。
中央警卫团的战士,个个是百里挑一的帅小伙子,更是她们抢夺的对象。当然,这并不是吓唬人的,以前,这里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有一个野战部队的战士,晚上起来跑肚子,在回住地的路上,就被三个姑娘抢了回去,被折磨得变了人形,才肯把他放出来。后来,这位战士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安慰,反而受到了部队处分,被遣送回了老家。
在这里找厕所可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这里的厕所哪里是厕所,实际上是用土墙围起来的一间间小屋,墙身高不过人头,里面堆满了臭气熏天的干粪。
厕所不分男女,男的能去,女人照样能去。各解各的,互不干涉。
最有意思的是:人刚蹲下,一群群大猪小猪就风风火火地朝你跑来,在屁股后面哼哼叽叽的。手解完了,猪也把大便吃完了。
胆小的,听见猪儿在后面哼哼,提着裤子就跑开了,憋着一泡大便硬是找不着地方方便。所以,在这里解手没有百倍的勇气和胆量是万万行不通的,只有叫粪便憋死了事。
水在这里可是太珍贵了,真不愧为滴水贵如油呀!这里没有堰塘没有池塘没有小溪,更不要说河流了。全村人的吃水就全靠一口很深很深的水井,一个辘轳上缠满了井绳,30多米以下才能打着水。打上来的水跟黄河水差不了多少,不澄过三五天是不能喝的。这里的人们为吃水用水而发愁。
由于缺水,人们也就不那么讲究了。每年大年初一洗一次脸已经成了这里不成文的规矩,当然更说不上洗澡了。这里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头发总是灰扑扑的,脸上的污垢多姿多彩。土偷土脸,个个就像古装戏里面的小花脸似的。
人们的吃食是再简单不过了,常年端着大大的海碗,盛着照得见人影的南瓜荞麦糊糊,在这里吃饭,省却了筷子,村民们坐在自己房门坎上,呼啦啦就是一大碗。在这里,能吃上一顿白面馒头,牛羊肉包饺子,那都是过大年的事情了。这里的畜牧业主要以养羊为主,顺便兼养猪牛驴。
郭黑儿从小就不喜欢吃羊肉的,闻到羊肉味就难受。可是,在这里没有办法,就连猪肉也有那么一股子羊骚味的,吃得人直发干呕。
人们出门赶集、走人户,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毛驴和驴拉车,自行车在这里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的。在这里找不到一条像眉像眼的公路,荒原和沙丘限制了这里的发展。男人出门总是骑着那么一条小小的毛驴,那毛驴小得就像一条大土狗,显得可怜兮兮的样子。
如果女人们带着小孩回娘家,男人就为她套上一辆驴车,女人坐在车上,一手抱着娃娃,一手扬着驴鞭,身后扬起一缕缕漫天的黄尘,慢慢地消失在茫茫的草原。
这里的民居很特别,一律的半人字型房,这样的房屋郭黑儿在路过陕西时见过。这里的条件虽然很艰苦,可房屋建得到十分考究。墙和房顶一律地用泥摸了,严丝合缝,冬暖夏凉。屋内装点得十分的精美,内墙一律地用白灰粉刷,屋顶安装了天花板。进门的正上方挂着毛主席画像;右侧是一个占了半边屋子的大炕。屋里当然少不了当时时兴的缝纫机自行车大座钟收音机,也就是当时富庶人家的标致:三转一提溜。墙裙上是用油漆画的花鸟虫鱼名山大川,这些画没有专业水准是画不出来的。
使人难于想像,在条件这么艰苦的地方,还这么人才济济,人们的精神生活还这样充实,家庭摆设还这么讲究。
据这里的老人讲,他们这里的汉人,多数是古代被流放充军到这里的人的后裔,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名门望族的血脉。他们的家族,在历史上也曾经辉煌过,他们的祖籍也曾经是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可是,他们已经有好几代人居住在这里。他们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艰苦的生活条件已习以为常。他们也曾经向往过那如诗如画的故园,可这里毕竟是他们祖辈落难和埋葬他们祖辈尸骨的地方,他们已经把她当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可他们已深深爱上了这块苍凉的荒原。
靶场设在一片荒漠上,一望无际的沙漠,可以说是荒无人烟。只见靶场上红旗招展,高炮高机林立。在这里打靶的部队很多,除了中央警卫团外,还有其他高炮高机的兄弟部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实弹训练,郭黑儿的心情非常激动,也多少有那么一点紧张。
休息的时候,兄弟部队之间都相互串联,询问着来自哪里,哪个部队的。警卫团对外,哪怕是对其他兄弟部队,都严格保密。从来不敢说自己来自那支部队。其实,在部队的旗帜杆套上,盖有8341部队的公章,聪明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支部队来自哪里。当兄弟部队知道他们来自毛主席身边的警卫部队,都非常羡慕。当然,郭黑儿他们也觉得非常自豪。
对于打飞机拖靶,这还是第一次,郭黑儿心里没有多少数。不过,他只是一个二枪手而已。只要把航向距离弄准确,瞄准发射都是一枪手阿三的事。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实弹射击那天,靶场上晴空万里,白云朵朵。观察手报告,发现目标!测距手开始报告飞机距离,2000米,1500米,1000米,500米……分队长杨双狗举起小红旗命令道,瞄准拖靶准备射击!郭黑儿根据飞机的飞行方向用左手扳好航路,按照飞机飞行速度用右手摇着距离;阿三转动着方向机,瞄准目标;杨双狗一声令下:发射!只见四个枪管喷着火舌,向拖靶射去。观察手报告,80%枪弹命中目标!大功告成,初战告捷,8分队获得了良好的射击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