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卓悠和张松岭结婚了,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已经很容易就看出身形来,何况她还有事没事刻意挺着肚子。这天她却分外悲伤。因为她最好的朋友江燕妮,将离开这座城市。
江燕妮还是没能将自己嫁出去。这一年,她三十了。收到过一枚钻戒,曾经紧紧地套在无名指上,随时用手摸一摸,转一圈,以为世界从此笃定。可是朱小虎出事后,她发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惶恐。朱小虎说得对,她欠他的。曾经那样轻狂,只有自己的感情才是感情,别人的感情都是狗屎。这就是她长期践踏朱小虎的理由,并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对。
朱小虎再也不会来打扰她的生活,可是他固执地每夜入梦,杀戮她的灵魂,让她尖叫着惊醒。
她常常想起他的红棕色发梢、真维斯牛仔裤和匡威板鞋。一想到就身体发软,心里有个伤口,便在此刻火烧般疼痛。
因此她没办法从这疼痛里跳出来和郑雪城结婚,郑雪城不可能和一个随时会发脆,会疼痛的女人结婚。
他的耐心,在送出钻戒的半年后便冷却了。也许觉得这个女人过于麻烦,本来想好好对她,无奈拖着许多故事,甚至还有人命牵扯,实在让人头痛。
郑雪城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况且本来也不向往婚姻。后来他想清楚了,和江燕妮的纠缠,其实大部分时间他只是在享受那种纠缠的过程。男人和女人,就是要纠缠才有意思,不缠了,意思就淡了。
于是有一天,江燕妮便在他的车里发现一支陌生的口红。一切结束得很自然。江燕妮退回了那枚钻戒,其实不合适,太紧,还不好意思提出改大一点。她终于决定走远一点。也许是去更南的城市,也许是去更北的城市,也许是去一个有许多温暖男人的城市。谁也不知道谁的过去,相处起来会不会更容易?
她终于选了杭州,因为罗大江。罗大江自从帮了她那一次,就没怎么打扰过她。可是听说朱小虎的事后,罗大江主动打来电话,说让她去杭州散散心,还可以给她介绍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
江燕妮觉得自己不需要心理医生,她坚信唯一能够医治自己的只有时间。只是,与罗大江的来往却延伸下去,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你看,这就是江燕妮的方式,她从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无论受到多么大的打击。
要是能挑剔一点就更好了,比如哪个男人让她失望三次以上,就坚决断绝来往。这是江燕妮决心让自己做到的事。
卓悠问她:"和罗大江有可能吗?毕竟是老同学,倒是有感情基础。"江燕妮笑了,卓悠藏在心里的担忧被她看出来了,毕竟江燕妮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的空窗,总有男人得到机会,然后前赴后继,而事实上,这正是她流离失所的根源所在。
江燕妮不能回答卓悠,订婚戒指戴在手上也有可能飞掉,何况目前只是一个表达了友情的老同学,只是她不排除试试看。她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会积极生活,积极恋爱,不把自己尘封起来,她那样漂亮不是吗?暴殄天物是一种犯罪。
她笑着对卓悠说:"我保证,以后当有人问我曾交过多少任男朋友时,我会回答,只有两个。一个我爱他他不爱我,一个他爱我我不爱他。"初夏的阳光,碎银子般雪白明亮,四处抛洒,四处热闹,微笑着的江燕妮,在阳光下,像一只忧伤的羚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