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沉吟着,项阳很肯定的说:“皇上何时何地宠幸过哪位妃子,以及是否决定留种,这些都有专门的太监记录在册,以便有妃子怀孕后可以核查日期。浓儿从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皇上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留宿朝凤殿,但偶尔也会去各宫休息。据说婧贵妃怀孕不过一个月,如果不是因为守岁那晚又惊又吓动了胎气叫来御医把脉,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上了龙子。”
阮依依边听边点头,唏嘘不已。
如今左左右右两位皇子尚未过百日,婧贵妃就怀孕快一个月,应该是齐浓儿生产后这段时间,吴洛宸去别宫广播龙种的产物。这个时候齐浓儿身体尚未恢复不能侍君,其它妃子是想尽办法的讨好吴洛宸,婧贵妃现在有孕,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可怜身为皇后的齐浓儿,虽然明白雨露均沾的道理,却仍然不能真正的泰然处之。她今天之所以失态,只怕是心里难受又不能向他们道明其中原委,才更加怨恨起颜卿当初没有挽留她吧。
阮依依越想越同情齐浓儿,对她刚才的唐突也不甚在意。只是莫名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心里怪怪的。
屈指一算,她到这个异世也快四年。
十六、七岁的大姑娘,眼见这葵水都来了,离嫁人的日子也越来越近。阮依依不想在这里结婚生子,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但她也清楚,如果自己坚持特立独行,日子肯定不好过。
所幸她现在跟着颜卿,受着仙医的保护。但假如哪天颜卿真的得道升仙,留下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就连齐浓儿贵为皇后都会为了抢老公争风吃醋到这般失态,如果让阮依依嫁给妻妾成群的男人,她肯定会把那个男人给宰了。
阮依依越想越觉得沮丧,呆呆的望着颜卿,神游在外,全然没有注意到颜卿和项阳之间的谈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全身麻木没有知觉,才回过神来,项阳正在推她:“傻妞!傻妞!你还真得犯傻了?!”
“你才犯傻!”阮依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腿因为保持一个姿势时间过长而麻得不能受力,身体一歪,直直的跌到地上,痛得半天动弹不了,手脚都没了知觉似的。
颜卿伸手扶她起来,慢慢的替她按摩。
项阳看惯了他们师徒情深,笑道:“当年浓儿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如果让她看见,只怕又要闹出一番乱子来。”
“咳咳。”颜卿轻轻的咳嗽两声,项阳自知失言,立刻闭了嘴,只是笑嘻嘻的看着。
阮依依并未在意他们之间的默契,反而一心想着项阳刚才的调侃,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颜卿对她,亦师亦友,亦长辈亦亲人。在佛牙山上,因为没有比较,阮依依安然的享受着他的照顾,只道他是外冷内热之人,却又超脱于凡人情感,大爱待人,无关私情。
可是今日见齐浓儿醋坛打翻,项阳也半真半假的调侃,越发觉得,颜卿对自己果真不一般。既然不一般,他又最终要羽化成仙,她是他唯一的徒弟,如此一推算,她成为仙医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她能成仙医,她就可以不用嫁人。仙医只说了不能成亲,但没说不能有男女之事啊,以后假如看中了哪位帅哥美男,只管软硬兼施的强上了,又不用负责也不要跟别的女人抢相公,多幸福啊!
阮依依越想越觉得自己突发其想的办法很行得通,是个绝妙的主意,眼前的颜卿立刻幻化成一块长得肥瘦相宜的五花肉,那口水也不斯文的滴滴嗒嗒的顺着嘴角流出,不一会就把前襟浸湿了。
项阳惊恐的看着阮依依,只不过半柱香时间,阮依依从发呆的状态直接跨越到中风,就连早就习惯她跳脱不羁的颜卿,也愣住,伸手用衣袖将她嘴角擦净,然后不安的替她把脉。
“阮阮……”把脉后,发现阮依依并没有不妥,颜卿觉得困惑,正想问她,阮依依象突然被人上了发条似的动了起来,抓住颜卿的手腕,兴奋的叫道:“师父,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
“嗯?”
“不,从现在开始!”被按摩过的腿已经恢复知觉,阮依依跳了下去,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几本线装的医书,全都塞到颜卿的怀里,说:“前些日子徒儿看了,里面有些不懂,师父……”
项阳上前,摸了摸阮依依的额头,见没有什么异样,便打断了她的话:“傻妞,你平时不努力,过年来磨刀。你是太无聊了,还是故意想折腾你师傅啊。”
“无碍。”颜卿却是难得的镇静,阮依依学医,素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幸亏她聪明,七上八下的也学了些本事。难得她突然开了窍想努力学好,做师傅的,自然会奉陪到底。
项阳见颜卿当真翻开医书要给阮依依讲课,一把抢了过来,叫道:“师兄,傻妞疯你也跟着疯啊!浓儿怎么办?难道你真得不管她吗?你看她今天哭的……唉……还有霍家……”
阮依依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因为一心想着自己的未来和发展前景,放空了,错过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现在看来,他们刚刚应该是在想如何帮齐浓儿吧。
只是,婧贵妃怀孕是天意,吴洛宸刚得了一对龙子,现在得知婧贵妃怀有龙子,肯定龙颜大悦。婧贵妃得宠是正常的,婧贵妃背后的霍家腰杆子会变得更硬,那么霍钦,这个人渣,只怕犯下天大的事,吴洛宸暂时也不会动他。连带着绡梅,那个变态宁公公怕是也不敢对她不敬,谁给谁倒洗脚水都不一定。
又是一番严密的推论,阮依依恍然大悟――她正在进行的各种报复,都可能被迫中止。她先前受的苦和委屈,都白受了。
阮依依的手不知不觉的捏成了拳头,用力的砸在床板上,人也不斯文的大喊了声“靠!”颜卿皱眉,虽然他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那肯定是脏话。
“放肆!”颜卿说得很轻,也不凶,淡淡的不带着感情,但项阳知道,颜卿对阮依依方才的“大放厥词”很不满。他虽然宠她,但在“教育”问题上,依旧很严格。
阮依依缩了缩头,嘟囔道:“我是觉得太巧了嘛!你们想想看,这怀孕的时间也太合适了。正好在皇上处罚了绡梅,给霍钦留了条生路但又没有堵住死路的时候说怀孕,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太巧了?”
“方才我和师兄也在讨论这件事,时间上太巧。只可惜婧贵妃肯定不会让我们去把脉,否则……”项阳很是担忧:“假如是真的,又是个男孩的话,对皇后来说,就是个威胁。”
阮依依拿着医书漫无目的翻了又翻,她看过很多宫斗戏,里面的后宫乱的厉害。真怀孕的总是被设计打掉,假怀孕的呢一般都是假装怀上一段时间后,再设计流掉,然后嫁祸于他人。反正后宫妃子的肚子没一天安静,不是出这个事就是算计成别的事,没一个顺顺当当的怀孕顺顺当当的生产。
齐浓儿如果不是因为颜卿、项阳和阮依依的守护,只怕也好不到哪去。
颜卿见项阳烦忧,劝道:“你放心,大不了哪天我使个隐身术到她宫里去悄悄把脉,不就全都清楚了。”
“这方法是好,但到底还是有风险。”阮依依见颜卿胸有成竹,提醒他:“前段时间霍家对我们的身份就起了疑,虽然被我们蒙混过去,但婧贵妃怀孕无论是真是假,肯定里里外外都会有所防范。假如师傅你在施法的时候出了纰漏,后果不堪设想。”
颜卿挑挑眉,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
阮依依见状,又继续说:“就算师傅艺高人胆大,没有出事,让你知道了真假又如何。难道我们就这样大刺刺的去告诉皇上?皇上会喜欢师傅你这个男人随意用法术进入后宫?还是会喜欢有个不能掌控的威胁时刻留在他的身边,而不铲之而后快?”
“师兄,傻妞说得对。”项阳听得频频点头:“师父当初再三交待我们,不能轻易让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想必就是有这层考虑。”
颜卿沉默不语,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但眼前的情形太过紧迫,他们必须确信婧贵妃怀孕到底是真是假,才能商定出对策。
“傻妞入宫那晚落入湖中,师兄你急着救她施了法术,当时皇上在现场不好回避。事后,皇上为这事询问了好几次,幸亏皇后机灵,只说是简单的练丹术里的一些小法术,才躲了过去。否则,让皇上知道仙医会的不只这些,肯定会提防戒备,对皇后也不信任。假如夫妻不能同心,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项阳裹脚布似的劝慰起了作用,颜卿没有坚持,他又陷入沉思中,好象在想对策。
“师傅,徒儿有个想法。”自从阮依依决定要成为仙医的传承人后,她将自称改成了徒儿,旨在时刻提醒颜卿,要好好教导她。
颜卿扭头看她,他好象有点不适应阮依依这样说话。项阳知道她鬼主意最多,马上凑上前问:“有什么办法,快说。”
“婧贵妃不会让师傅师叔你们诊脉,但她总归还是要让人把脉的,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但给她把脉的,肯定是被霍家收买了的。”
“如果我们找个中间人呢?”
“中间人?”颜卿和项阳异口同声的问她。
阮依依本来还想卖关子的,可是项阳整个人都探了过来,急切的想听她的主意。阮依依真不习惯眼前站着一大高个把阳光全都挡住,只好快速说道:“太医院的王太医,如何?”
“他?他会听你的摆布?”
“王太医教我把脉扎针宫里人尽皆知,他还是专门替皇上皇后请平安脉的专职御医,医术高明,泰山北斗。假如皇上以关切为名请王太医去给婧贵妃把脉,婧贵妃万万不敢轻易推迟。”
王太医是皇上的人,但又跟阮依依关系不错,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中间人。婧贵妃找不到理由对他挑三捡四,假如她是真有孕,自然会大大方方的接受王太医的诊治,如果她是假怀孕,就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来拒绝。
阮依依他们根本不用出手,就能凭此判断出婧贵妃的孕事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