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洛宸一口气说完,心烦的抚着额,又与齐浓儿商量着对策。
阮依依的脚步不禁悄悄的挪了过去,侧耳倾听。如今那些去过勾栏妓院的文武百官们都躲在家里,霍钦自然也被关在家里,如果没有猜错,霍钦此时肯定也染了所谓的红疹病,正犯愁。
如果吴洛宸已经开口禁止后宫随意出入,那么绡梅肯定不能出宫到霍府,这样,他们两个都无法见面,正好解决了阮依依提出的第一个难题。
想到这里,阮依依几乎能肯定,那红疹病必定是颜卿弄出来的花样。项阳染病,无非是为了避嫌。大家都知道他会上青楼消遣,他若不得病,才叫一个怪呢。
阮依依差点笑出来了,这下药的事,肯定是项阳干的。颜卿清高自傲,怎么可能会去那些地方,项阳是常客,去了顺便下些药,方便又自然,两全其美。
齐浓儿和吴洛宸正商量着该派谁去控制这场莫名疫情时,见阮依依咬着唇正在悄悄笑,便伸手招来阮依依,问:“你方才,在笑什么?”
“啊?”阮依依下意识的将嘴抿住。刚才想得太开心了,竟忘了,自己还在朝凤殿。
皇帝皇后正在为疫情的事发愁,她却在旁边呵呵直笑,真是大不敬啊。随便治她个罪,都会人头落地。
“我……我在想……想师傅……”阮依依只能随口胡诌,顺便帮忙出主意:“师傅应该能治这红疹病……他是仙医嘛!”
齐浓儿一听,抚掌而笑:“皇上,这是个好主意。”
吴洛宸今天之所以来朝凤殿,除了来看望皇子和齐浓儿外,便是想叫颜卿出山帮忙。他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阮依依就把颜卿推了出来,齐浓儿又全力支持,便从善如流的点点头,说:“我已召他入宫,只是怕他……”
“放心吧,师兄慈悲为怀,没道理看着有病难还不出手治的。”齐浓儿胸有成竹,笑道:“再说,他的宝贝徒弟都觉得他该出手,他不会那么不讲人情的。”
两人一言我一句的,就把这事给定了。
果然,午膳时,颜卿奉诏入宫进膳。阮依依作陪,齐浓儿提议,颜卿欣然答应带人上门诊治。吴洛宸如释重负,阮依依也如释重负。
吴洛宸见用膳时,阮依依不明的抬眼瞟颜卿,但颜卿中规中矩的坐在那里,君子之风,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的与他商讨着红疹病的治疗办法,全然不管阮依依的殷切。
阮依依讨了个没趣,午膳结束后就起身告辞回了归燕阁。刚躺下将睡不睡时,灵鹊飞了进来,嘴里叼着一个袋子,里面全都是药丸。
阮依依有气无力的把那些药丸扔到一边,一翻身,睡了过去。
“仙医说了,你的药该吃完了,这些是你后面几天的。”灵鹊落在枕头边,不依不饶的非要把颜卿的话传给阮依依听。
阮依依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灵鹊,不解气的说:“这么有心,为什么不自己来!还叫你来送药丸!”
“仙医说的,这个时候如果与你走往太密,怕别人会怀疑。”
“才见一次,也叫密啊!”阮依依的声音不象刚才那样大声,但三天未见,她想问问他的计划和实施的情况。
尽管从吴洛宸那里听到进行得顺利,但始作俑者是他,阮依依真得很想好好的听他说说,他是如何下药又准备如何收场。
结果,人家直接忽视她,不理会她的急切。
灵鹊又蹦蹦跳跳的落到阮依依的耳边,学着颜卿的嗓音,轻声说道:“药下在所有妓院的澡堂里,这样每个洗澡的姑娘都会皮肤瘙痒,再传给客人。解药很简单,去痒即可。”
阮依依蹭的坐了起来,看着灵鹊,又惊又喜。
这真是个有效的馊主意,一想到这个主意是古板严谨的颜卿想出来的,阮依依就觉得各种有趣好笑。
灵鹊见阮依依笑了,扑愣着翅膀要飞走。阮依依急了,伸手抓住它,问:“你去哪?”
“仙医交待了,把你哄笑了就给他回个话。”灵鹊在空中盘旋两圈后,抱怨说道:“大冬天的,让我天天飞来飞去,我容易嘛!”
“灵鹊,等一下!”阮依依一咕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从枕下拿出一根红绳,这是前两天她无聊跟香瓜学来编的,忽然听到灵鹊说要去回话,她便塞到它的嘴里,说道:“当是回礼,快去吧。”
灵鹊嘴里含着红线不方便说话,点点头,扇着翅膀飞走了。
阮依依甩着药袋,将里面的药丸数了几遍,收好后,从床上跳了下来,拉开门,大叫一声:“香瓜!”
“是!”香瓜闪身进来,问:“小姐,有什么事?”
阮依依歪歪头,笑道:“走,去司服局。”
司服局不在内宫里面,香瓜乍一听,怔住,问:“小姐,你说你要去哪?”
“司服局啊,找年嬷嬷。”阮依依拎着衣裙就要往外走。香瓜赶紧叫来归燕阁里资历老些的宫女,叫她们带路,往司服局走去。
阮依依错误估计了内宫的大小,她整日的从太医院里来回,以司服局也象太医院一样便利。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司服局,阮依依搓着冰冷的手直捂着脸,大声喊道:“年嬷嬷,阮依依来看你了。”
年嬷嬷正带领着所有绣女们重新赶制齐浓儿的新衣,忽然听到阮依依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行礼,阮依依就象一阵风似的,冲到绣架前,仔细瞧着上面的绣样。
香瓜快步跟了过来,将阮依依手里的暖炉接了过来,吩咐他们把里面已经烧尽的木炭换掉,又重新装好,用厚厚的毛搭子裹好,再放到阮依依的怀里。
香瓜忍不住的抱怨着:“小姐,这么冷的天,跑司服局来做甚。若要是冻坏了身子,叫香瓜怎么跟大少爷交待。”
年嬷嬷见阮依依冻得双颊微红,但双唇却泛着白,她将阮依依引到里面的暖阁坐好,才说:“阮姑娘来得正是时候,绣女们正犹豫着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阮姑娘来了,正是及时雨。”
“我就知道年嬷嬷想我了,所以才赶紧跑来。”阮依依屏退了其它人,年嬷嬷这才将绣到一半的衣裳展现给阮依依看。
这其实不过是层套在外衫的薄蝉如翼的纱衣,仿佛淡淡云雾。纱面上,用单根丝线绣着朵朵桃花,随风摇曳,落英缤纷,飘飘渺渺。
阮依依满意的点头,年嬷嬷却一愁不展:“阮姑娘,难道你真得准备让皇后娘娘穿着素色宫服,只套这层薄纱出席除夕晚宴?”
“也不叫素色啦,一样的正红,只不过上面什么都别绣,只在领口和袖口上绣上滚边团花,剩下的,干干净净,再披上这层纱,保证既浪漫又飘逸。”阮依依肯定的说:“你们肯定在为皇后娘娘这件衣裳的配套饰品忧心吧。”
年嬷嬷听阮依依这么一说,立刻点头说道:“是啊,衣服的样出来了,但阮姑娘你特地交待,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阮姑娘,司服局向来只负责衣裳,金银手饰珠钗胭脂都是由司器局打理……”
“放心吧,我今天来就是处理这件事的。”阮依依将年嬷嬷叫来,靠近她耳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年嬷嬷听完,愣住,问:“阮姑娘,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阮姑娘要司服局的绣女在皇后娘娘的锁骨和胸前,用颜料画上桃花……这,这怎么行……这是大不敬啊!”年嬷嬷没有听说过人体彩绘,当然不知道还有在身体上做画的可能。
但这身桃花装是低领抹胸,刚好可以露出齐浓儿细细的锁骨和白皙的胸部。在上面画桃花,与身上的桃花纱衣相映成辉,绝对是前无古人,艳色惊人。
阮依依就不信,齐浓儿穿着这身桃花衣再画上桃花彩绘,还搞不定婧贵妃那些凡夫俗女。
年嬷嬷见阮依依如此自信,犹豫了一下,又说:“那皇后娘娘的头钗,阮姑娘怕是还是需要跟司器局商议。”
“我这次来,还有一事。”阮依依随后拿起桌上的笔,简单的勾勒出一朵桃花的轮廓,说:“你们按照这个样儿,绣朵立体的桃花给我。”
年嬷嬷一瞧,傻眼了。她活了四十岁,只知道绣出来的花都是平的,什么时候见过立体的桃花。
阮依依耐心的解释道:“双面绣你应该知道吧。我要你们把每瓣桃花都用双面绣绣得两面都一样,然后剪下来,过浆,固定成花型后,再将所有花瓣下端缝合结实,再粘在金钗之上,就可以了。”
年嬷嬷仿佛听天方夜潭,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原来,桃花簪做起来这么容易。她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用丝线绣出的桃花瓣足以以假乱真,再将它们都固定成花型之后,戴在云鬓之间,若隐若现,特别是在这数九寒天,竟有朵娇艳欲滴的桃花乍现,再配上这既素雅又华丽的桃花装,怎么可能不惊艳四座,惹人怜爱。
年嬷嬷不得不对阮依依另眼相看。如果说上次在朝凤殿她只是有感于阮依依的相助,那么现在,她简直对阮依依是崇拜。
用双面绣做桃花簪,在身上画桃花,这些古灵精怪的主意,看上去很难实现又太过惊世骇俗,但若按着阮依依所说的办法,却又轻而易举,迎刃而解。
年嬷嬷到底在宫里行走多年,她估摸着,这一套行头置办下来,齐浓儿一定会很高兴。年嬷嬷立刻要跪下来,准备说些感激和奉承的话,阮依依却也跟着蹲了下来,双手捧着年嬷嬷的胳膊,连声说道:“年嬷嬷,你要折煞我!”
“阮姑娘客气,这是规矩,何况,阮姑娘也受得起。”年嬷嬷说得是实话,她见四下无人,又问:“不知阮姑娘为何要如此帮司服局,还请姑娘明示。”
阮依依怔了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她压根没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帮年嬷嬷。大概是看宫斗看多了,总觉得这些后宫女人可怜,伺候后宫女人的人更可怜,所以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与人为善。
再说,齐浓儿是皇后,算起来又是她的“亲戚”,她想在除夕晚宴上穿得漂亮,做为阮依依,能做到自然要尽心尽力的去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