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依依却暗自叫苦。她对后宫争斗一点兴趣都没有,若不是因为颜卿顾念师兄妹之情,身负无忧国守护者之责,不得不暂时留在宫里。否则,此刻她恐怕早就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好不快活。
如今,听齐浓儿的意思,她不但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反而还想拉她入伙,站在同一战线上。
“昨日,我与师兄起了争执,阮依依知道吗?”
阮依依摇头,颜卿昨天表现得与平时并无两样,依旧是那样冷清,对她仍然是疼爱有加。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阮依依隐约觉得,昨晚入睡时,他叹了气。
“我和师兄从小在佛牙山长大,跟着师傅学医。师兄从来没有对我大声过,这次为了你,他险些……罢了,这些都不说了。师兄坚持要带你回佛牙山,我且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回?”
面对齐浓儿咄咄逼人的目光,阮依依觉得自己又被人坑了。
他们两师兄妹闹意见,把她扯进来干嘛!她才不想回佛牙山,但她也不想留在皇宫啊!
阮依依望着齐浓儿阴晴不定的脸,琢磨着,如果她这个时候说不想留在皇宫,只怕她会翻脸不认人。万一心情不好下个诛杀令天涯海角的追着她不放,颜卿也没办法。但如果说愿意留下,有违心愿,以后有个三长两短,她反咬一口说是她自愿的,才有苦难言。
阮依依当下觉得陷入在两难境界,半天都没有哼声。
齐浓儿早已料到阮依依会有这个反应,她也不急,只是淡淡的说:“你大概不知道,你师傅和项阳正在筹谋着怎么替你报仇。他们想对付的,正是婧贵妃的嫡亲弟弟霍钦。”
阮依依咬着唇,没有应话。
颜卿和项阳背着她去对付霍钦的事,阮依依多少知道一些。他们不说,她自然是装傻不问。只是,仙医受祖训约束,凭着他道骨仙风的性子,最多也就是下下泻药什么的让霍钦难受几天,应该不会做太过分的事。
可是,听齐浓儿这话里话外,颜卿似乎下定决定,宁愿受天谴也要替她报仇。但齐浓儿的表情告诉阮依依,她没有开玩笑。
“你被绡梅掌掴后虽然没有声张,但心里还是一直记着,是不是?上次在观月岛上你是故意假装被呛,只是想找机会报复。别装惊讶,我知道,师兄也知道,所以他急着想帮你出了这口气,然后带你离开。”齐浓儿说得很轻松,但阮依依知道,这一切都不容易:“阮依依,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后宫之内,想玩阴谋诡计,有那么简单吗?霍家在朝廷的百年基业,又怎么可能随便让你们挑衅!”
阮依依十指快拧成麻花,内心斗争几乎白热化,但脸上依旧风轻云淡,没有立刻表态。
“我留你,是希望你帮我,同时,我也帮你。小皇子还需要师兄的照看,你需要还击,我需要巩固,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齐浓儿见阮依依仍然在犹豫,抛出最后一个包袱:“师兄如果坚持要为你报复,势必会遭天谴,但假如你留下,由你来计划实施,也许,有可能师兄可以避开这次天谴。”
阮依依的睫毛不由自主的闪动两个,齐浓儿这话,确实令她有所支援。齐浓儿敏锐的感觉到她内心的纠结和变化,柔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和师兄,只要你帮完我这一回,我绝不强留你。”
阮依依始终没有说话,她一直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说实话,被绡梅打,对她来说,并非不能完全忍受的事,更何况上次满月酒时她设计害她打了二十大板,又抄一百遍的经文,这个惩罚也不小。
据说,绡梅被这二十大板打得大小便失禁了十多天,虽然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继续伺候婧贵妃,但是明显身体大不如以前。
以前在文明社会,如果被别人打了一巴掌当场还击的话,万一被老师抓到,还得叫学长来训话。不管打人的还是挨打的,都得被骂一顿,然后洋洋洒洒几小时的与人为善动手就不对的思想政治教育。如果打狠了,不管谁对谁错,都得被送到警察局去坐着。
所以,阮依依拿着穿越前的标准来权衡这件事,她觉得绡梅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自己不必费心去想着该如何再教训绡梅。
阮依依之所以一直没有咽下这口气,是因为霍钦。
且不说霍钦险些玷污她的事,就是平时,这种人渣也该千刀万剐,哪怕放在有着严谨的法律精神的现代社会,霍钦至少该判三五年牢,从此记录在案。
但是现在,就凭着他是皇亲国戚这一点,他就能逍遥法外,横行霸道。齐浓儿贵为皇后也不能明着替他们撑腰,项阳是国师又如何。
颜卿有一身的医术,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先隐忍后谋划,寻找机会再动手。想解气,想为自己报复,还是需要靠她阮依依。
齐浓儿见阮依依蹙眉不语,知道不能把她逼急。眼见外面的嫔妃们已经坐不住,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便转身走出隔间,准备她们的晨昏省定和后面的筹备会。
阮依依紧跟在她身后,恭敬的低着头,温顺又乖巧。
“我现在是没有本事说服师兄,还烦请阮姑娘去说说。”齐浓儿一面往前走着,一面理所当然的交待阮依依。
阮依依正在走神,当她反应过来本能想拒绝时,齐浓儿已经缓缓步入殿厅,根本没有给她机会。柳翠扬声通报后便扶着齐浓儿,两边宫女拉开水晶珠帘屈膝弯腰,齐浓儿带着一干宫女气势浩荡的出现在众嫔妃面前,接受她们的请安。
阮依依立在珠帘之后,见已有嫔妃瞟见她,无奈,只能跟着走了出去。阮依依虽然与齐浓儿有些许关系,但没有封号,因此身份低微,面对众多嫔妃,她不得逐一福身请安。
幸亏刚才齐浓儿把她们的封号都说了一遍,阮依依记性好,没有出错,倒也得体不少。其它嫔妃都听说过阮依依,知道她最近也很宠,现在又是在皇后寝宫,自然对她客气许多,不等阮依依真得行礼,便都纷纷说了声“免礼”。
唯独婧贵妃,坐在那里安然的接受了阮依依的行礼。最可恨的是,当阮依依行礼时,她故意侧了侧身子假装从绡梅那接过茶杯,实际上,绡梅整个人都立在阮依依的面前,无形中,阮依依给绡梅行了个大礼。
齐浓儿假装不知,只是用眼角余光瞟了瞟阮依依。阮依依面不改色的继续行礼,乖巧的等婧贵妃懒洋洋的说了声“起来吧”,又温顺的站了起来,退回到齐浓儿的身后。
婧贵妃满意的笑了,齐浓儿也满意的笑了,就连绡梅,也悄悄的撇过身去笑了。
阮依依目不斜视,只是本分的站着,心里却在天人交战。
留还是不留,这真是个问题!
就在阮依依藏着心思佯装天真的站在齐浓儿身后犹豫不决时,齐浓儿终于再次端起皇后的架势,说了她的开场白。
“今天请各位姐妹们来,一是好久不聚,甚是想念,所以召你们来唠唠嗑说说闲话。二呢,便是为了今年除夕的事。”
齐浓儿慢悠悠的刚说完除夕两字,下面就沸腾起来了。
要知道,皇宫生活寂寞如枯井死水,没有波澜。整天过着绣花喝茶的日子,不能爬墙偷人,青春年华,是人都受不了啊。
皇帝除了忙着治理国家还要雨露均沾,但再均沾,一个月能见上一回都可以放爆竹。特别是齐浓儿怀孕后,吴洛宸几乎夜夜留宿朝凤殿,其它嫔妃把脖子伸成了长颈鹿,都看不到龙袍的黄影子。
唯独逢年过节这些大日子,才能见着皇帝。假如趁机出了风头,博得他展颜一笑,当晚召来待寝,不但是飞上枝头的美事,更有可能留下龙种,从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什么都很美好,但最重要的是,要先见着皇帝。
以往宫里每年除夕皇帝都要与后宫妃子们共度,由后宫各妃子出节目助兴。这些准备工作,都要提前两个月,但这次齐浓儿产子,皇帝为了照顾她的身体决定一切从简。
各宫妃子正在猜测这一切从简是如何之简,是不是简得皇帝又到朝凤殿留宿,逗逗皇子就过完了。正惆怅着,齐浓儿主动提出要操办除夕,这些妃子们能不兴奋嘛!
齐浓儿从容的喝完一杯茶后,见她们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又说:“昨晚本宫已经向皇上请旨,要好好操办除夕晚宴。毕竟是小皇子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过得热闹喜庆些。皇上已经答应,只是本宫最近身体倦得厉害,所以才请各位姐妹们来,帮忙出出主意,也好分工各自去忙,不至于临时抱佛脚,抱成了大腿,是不是。”
齐浓儿的最后一句话,把她们都逗乐了。位阶高些的贤妃她们附和了两句后,趁着这个机会主动提出要为齐浓儿为忧,位阶低的不敢主动提出,只是打着哈哈说自己要出些节目,一时间,殿厅里莺燕娇声此起彼伏,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阮依依一直站在齐浓儿身后冷眼看着,以前在电视里看宫廷剧时就觉得她们可怜,这么多人争着一个男人,用的办法无非就是以色相取悦,或者做出贤良淑德的表率,又或者狐媚惑群之类的。实在不行,用药用香,买通太监里外照应,为的不过是求皇帝能到寝宫里来播种而已。
如今看来,齐浓儿也逃不过这个魔咒。
她贵为皇后如何,诞下皇子又如何,她仍然要防着挡着,嘴里喊着皇上要雨露均沾,心底只怕是刀割的疼吧。
莫名的,阮依依忽然变得很同情齐浓儿。
“皇后娘娘,臣妾与淑妃最近学了一曲蝶双飞,臣妾愿意在除夕晚宴上献艺……”良妃是这些嫔妃里身段最软又最擅舞之人,淑妃与她家是姻亲,关键时刻,还是要抱成团的。
齐浓儿点头,贤妃急了:“皇后娘娘,臣妾前些日子得了张乐谱,竟是伯牙子期的遗世之作。臣妾回去定当努力练习,在晚宴那日,为皇上皇后助兴。”
四妃已有三妃主动请樱,齐浓儿都应允了。德妃不擅歌舞,却最是会做精致糕点,眼见没有表演的机会,便恳求齐浓儿让她负责晚宴的糕点配料,力求做些新鲜玩意让皇帝胃口大开,为皇后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