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去后宫见齐浓儿,一脸的平静。他从阮依依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当时他的心里有许多起伏,但他都一一的压制住,不轻易的表现出来。他能感觉阮依依还是向他隐瞒了些事情,但假如她不肯说,他也不会追问。
齐浓儿见到颜卿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躲藏。老叟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劝出来,当颜卿低头垂眸看她时,齐浓儿的脸上,有愧疚、恐惧、难堪、愤恨,还有很多无法说清楚的情绪。
这些,都不可能在一两天之内,消化并接受的。
“乖徒弟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老叟对内情了解得并不清楚,项阳告诉他的时候,支支吾吾,说一半留一半,令他更加好奇。当他看到齐浓儿这不人不猫的样子,差点掉眼泪,搂着齐浓儿连声感慨。
齐浓儿爬到老叟的脚边,抱着他失声痛苦,连连说道:“是徒儿错了,求师傅救我。”
老叟扭头看颜卿,他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细细的观察,就象一个名医看到每日来求医的患者一样,怀着慈悲心肠,认真的医治,但不会有更多的其它的儿女私情。
鱼娘怕齐浓儿再哭下去,很难收拾,上前先检查了她身上的符咒。这些符咒,连鱼娘也未曾见过,复杂难解,可见当时颜卿是有多么的气愤,才会画下这样无法逆转的符咒。
“颜卿,你来看看。”鱼娘原本对这次治齐浓儿很有把握,但看到这符咒之后,她心存疑虑。
颜卿上前,看了之后,也皱起了眉头。他无法想像自己当时画这符咒的心情,以至于事隔五年再看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阮依依告诉他时,只说是当时宫变齐浓儿利用了他,并且做了些伤害他们两个人的事,所以他才一气之下画了符咒。至于具体是为何事,他又气成了什么样,阮依依都含糊其词的不肯说清楚。
看完齐浓儿的符咒之后,颜卿决定,一出宫就要去找阮依依,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齐浓儿见颜卿一直看着她身上的符咒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当她看到颜卿皱眉时,她突然问道:“师兄,你真得升仙了?”
颜卿没有答话,老叟替他应了一声:“你师兄升仙了,所以不记得你的,你别介意,他不是故意这样对你冷淡。”
“那师傅,你怎么还记得浓儿?”齐浓儿问老叟。
老叟呆了一下,挠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鱼娘一听,也觉得奇怪:“对啊,虽说你比颜卿早升仙,但我看你修炼的程度,应该还没到可以完全恢复凡间记忆的地步吧。”
老叟被鱼娘说得很没面子,脸臊得红得象猴子屁股。他抬起头,拍着胸脯说道:“谁说我修炼得不够……是差那么一点点,不过……不过颜卿升仙了,他的记忆没地方放,就放到我这来了……我利用了一下,稍微再消化消化,就记起来了……”
“你们这些神仙真是有意思,连记忆都能拿人家的来用,当饭吃啊!”鱼娘本来就对颜卿升仙会忘记凡间事物的事很不满,觉得神仙是吃饱了没事干,非要剥夺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弄得绝情寡欲的去当了神仙,结果,在天庭,又能继续恋爱成亲,重新开始另一段跟自己不一样的生活。
现在听到老叟说,不但可以把别人的记忆拿来归为已用,还能顺便的帮助自己恢复记忆,越发觉得神仙无聊卑鄙无耻,全是狗屁规矩,全是胡说八道的双重标准。
老叟见鱼娘又鄙视他了,急忙解释道:“我可没有白吞了颜卿的记忆,我全给他藏在这拂尘里。他在圣山净身时,我已经还给他了,只是,他目前还差一点机缘,所以不能想起,不能利用自己过往的记忆而已。”
鱼娘对老叟的解释嗤之以鼻,用鼻孔冲着他哼哼两声,不理他。齐浓儿却听得很认真,悄声问老叟:“师兄,不记得阮依依了?”
“嗯。”老叟点头。
齐浓儿长长的哦了一声,先前,她曾听吴洛宸说过,阮依依和颜卿住在国公府,颜卿迟迟没有进宫全是因为阮依依这个妖女暗中使坏。后来吴洛宸又说想到了办法来解决,今天突然看到颜卿来,齐浓儿自以为是阮依依的奸计没有得逞,所以才来的。
鱼娘好象猜出齐浓儿的心思,冷冷的来了一句:“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依依劝颜卿快些进宫来治你的。你吃了五年的苦,假如还没有悟透,这次就算救了你,以后也会因为你的狭隘重蹈覆辙。”
齐浓儿面露愧色,低下头不语。
颜卿还在细细的研究这个符咒,他能看出,这符咒时间长效力猛,纵然是他死了,这符咒依旧能控制住齐浓儿。现在他都成了神仙,这符咒的效力,更是翻倍。
“我还需要一些时间。”颜卿多少有些头绪,只是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他不会轻易的承诺:“这些日子我们要住在宫里,我会每天来看看符咒的变化,对症下药,想办法解开符咒的。”
齐浓儿感激的点点头,轻声说道:“谢谢师兄。”
“不必谢我,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师妹,我都会救。”颜卿说得干巴巴,公事公办。
齐浓儿抿着嘴点头说好,这五年来,今天是她最快乐的一天。只要颜卿没有把话说死,她就有恢复正常的一天。
老叟见暂时没有他们的事,便拉着鱼娘在冷宫里逛了起来。颜卿见他们都不在身边,一边试着解符咒,一边说道:“我有个要求。”
齐浓儿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等我把你和吴洛宸治好,我希望你能把你所知道的事,都告诉我。”颜卿继续说着,手半没有停下来,好象在聊些家常话。
“我所知道的事……”齐浓儿理解错了颜卿的意思,纠结的看着颜卿,说:“身为皇后,有关无忧国的事,我不能随便……”
“我不关心无忧国的国事,我只想知道,我和阮依依的事。”颜卿一板正经的,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
齐浓儿这才明白过来,她点点头,认真的说:“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以前确实是我错了,我希望我能弥补一点。”
颜卿听见后,仿佛有所触动。他收了手,在桌旁拿起一张纸,随意的剪了一只鹤,喃喃自语之后,那纸鹤就扑愣着翅膀飞了出去。
阮依依一觉起来后,忽然看见自己的头顶上飞着一只纸鹤。阮依依赶紧的坐了起来,伸出手来,纸鹤落在她的手背上,合拢翅膀之后,竟开口说话:“阮阮,师傅必须在皇宫里住上一段时间,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可能要两个月。这些日子你好好照顾自己,在国公府乖乖的等师傅,知道吗。”
这嗓音,分明就是颜卿的声音。
阮依依坐在床上,甜蜜的笑着。她知道,这只是颜卿以前惯用的传话方式,但看到纸鹤婷婷袅袅的站在自己的手背上,总有种纸鹤传情的浪漫感。
阮依依捏着纸鹤,轻声念了段咒语之后,便对着纸鹤说:“阮阮知道了,师傅在宫里要多留个心眼,皇宫不比国公府,要处处小心。”
阮依依说完之后,正想放纸鹤走,又觉得意犹未尽。她歪着头想了想,害羞的看着纸鹤,用轻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师傅,阮阮想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说完后,阮依依又犹豫不决的,托着下巴思考这句话是否合适,忐忑不安时,手指不自觉的放开了纸鹤,被施了法术的纸鹤立刻扑着翅膀快速的,往皇宫飞去。
阮依依一听,呆了,下意识的跳下床,跟着跑出去。可是,纸鹤飞得太快,阮依依刚跑到角亭的走廊上,纸鹤已经飞离了国公府的范围。
阮依依只能安慰自己,她说想颜卿的那句话声音很小很小,就算颜卿收到了纸鹤,可能也听不见的。
“阮姑娘,你怎么光着脚站在这里?”柴智起了个大早,准备在角亭这里散会步之后就出去开会,忽然看见阮依依披头散发的站在角亭的走廊上发呆,惊诧不已。
阮依依看到柴智时觉得很糗,一来是因为她现在这个样子太糟糕,没有洗漱没有梳头还穿着中衣光着脚,别提有多难看。二来是上次在情人谷柴智为了救她也奋不顾身的飞下来,阮依依一直想感激他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真正单独见到他了,感激的话又全都滑进了肚子里。
柴智见她傻兮兮的看着他笑,知道她尴尬,侧身跟身边的护甲兵低语几句。很快,就有一群老妈子赶了过来,簇拥着阮依依,将她团团围住,给她穿脚换衣,给她梳头洗脸,一眨眼功夫,等到老妈子们散开后,阮依依就象刚从修理场出来的汽车一样,全身上下都闪着光芒。
“柴智,你要去哪?”打扮完了后的阮依依才觉得心安,她见柴智身后跟着一群护甲兵,其中还有一些捧着账本,便跳到他面前问他。
柴智微笑着,他听到阮依依直呼他的大名,觉得很亲切:“去开会,今天有例会。”
“哦,等等我,我也去。”阮依依本想在国公府吃完早饭后跟着柴智去,可是她见柴智没有等她的意思,赶紧的跟着柴智的屁股后面,嘀嘀咕咕的对着护甲兵说:“你们给我准备一碗小米粥就行了,我边开会边喝两口。”
说完,就象只小尾巴似的,跟着柴智的身边,要和他一起去开会。
柴智本不理会她,但走到大门口,见她还跟着,才问她:“你真要去?你不和你师傅……聊天?”
“哦,师傅他们进宫去了,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我到京都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帮你打理生意,正好你开会,我去旁听。”阮依依笑嘻嘻的答着,也不管柴智怎么想,一头钻进了马车里,找了个角落半躺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柴智平时都是骑马,今天因为有些账本还没有完全看完,想在马车里边走边看,才改乘马车。阮依依钻了进去,他也没办法把她赶出来,只好也跟着进去,拿起账本看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来到柴家商铺,阮依依蒙着面纱下了马车,跟着柴智到了书房。里面已经挤满了京都商铺的各大掌柜,正在窃窃私语中,忽然看见柴智,全都保持缄默,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