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看看,摇摇头,说:“看着不象……你不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没有变吗?”
鱼娘想想觉得这话有道理,假如颜卿恢复了记忆,他应该记得在水境的一切。如果这样,他看自己时,应该更加亲切一点,而不是这样的防备。
“我们出去吧,阮姑娘要休息。”柴智转过身,有意要拉老叟和鱼娘离开。
老叟和鱼娘见没有他们什么事,正准备和柴智一起离开,突然的,颜卿怀里的阮依依有了动静。
阮依依隐约看见有三个人的背影,眼看他们就快要跨出门去,便叫了一声:“鱼娘,你找我吗?”
鱼娘笑得很贼,她扭头笑道:“颜卿,神仙啊!这回你可说不清楚了!真得说不清楚了!”自发生那件说不清楚的事情已经有五天了,国公府上上下下都一派祥和之中,阮依依除了对没有看见颜卿这点略有不满外,其它的,都没有意见。
那日鱼娘意味深长的说完那句话后,颜卿再一次落荒而逃。谁也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反正,找不到人。刚开始的两天,老叟还很着急,不知道这宝贝徒孙做了什么事把宝贝徒弟给吓得连人影都没了。后来,老叟也淡定了,颜卿不在,进宫治吴洛宸和齐浓儿的事就得拖着。只要拖着,他就能多些时间和鱼娘相处,只要相处的时间一长,日久生情,追求鱼娘的成功率就会增加。
老叟被自己这如意算盘打得是哈哈直乐,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鱼娘也渐渐习惯了老叟这无厘头老顽童式的殷勤,如果有那么一盏茶时间没看到这罗哩罗嗦的老叟,耳根清静了,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改变最大的,是阮依依。
以前,她总是安安静静,就算有事要和柴智说,也是一字千金,从不多言。既不笑也不烦,没有表情,没有情绪,没有起伏,没有颜色。
但现在不同了,她总是在笑。吃饭的时候笑,看书的时候笑,说话的时候笑,睡觉的时候也笑。两只大大的眼睛,整天笑得跟弯月似的,细长的眉毛,恨不得舒展到发际里去。没有血色的小脸,因为笑得多,竟多了红晕,一咧嘴,如石榴籽般可爱的糯米牙就露了出来,整整齐齐,白白亮亮,象阮依依一样,随时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鱼娘开始很担心柴智,再怎么说,阮依依最辛苦的五年,是在他的照顾下度过的。当阮依依一个人躲在思念森林时,也是他假扮颜卿安慰了她,并且间接的刺激她振作起来。
这五年来,明里,是阮依依在帮助柴家,实际上,谁都知道,是柴智在守护着她的平安。颜卿升仙前,之所以会将阮依依托付给柴智,就是看中了阮依依对柴智的态度,既害怕又信任,既讨厌又欣赏。也正是因为如此,阮依依不会轻易的在柴智面前撒娇,也不会轻易的在他面前示弱,自然而然的,她就变得更加勇敢,而且有目标。
假如让项阳和魅然来照顾她,只怕第一天阮依依就会哭死过去,然后一辈子都别指望她振作了。
鱼娘正是深知这点,才担忧柴智。这件事,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会有种替别人做了五年嫁衣最终自己一无所获的挫败感,和被人当傻子利用了五年的懊恼感。
不过,柴智表现得很平静。他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该开会的时候去开会,该巡店的时候巡店,该看账本的时候看账本,期间,他甚至还很平静的去了邻县出差,虽说是当天就回来了,但这一整天,他都没有跟阮依依打照面。
阮依依满心欢喜的想着颜卿那天的窘样,几乎忘记了柴智的存在。直到第五天的晚上,她晚饭后与鱼娘在后花园散步,一时兴起,又差人送来了几壶酒,两人在角亭坐下,沐浴在月光下,开始对饮起来。
“高兴了吧。”鱼娘问阮依依。
阮依依抿着一小口酒,吃吃的笑。
经过这五年的等待,阮依依已经不在贪心。以前,她希望能在自己青春年华时再见见颜卿,后来,她都不再期望重逢,只想着几千年之后,颜卿能想起自己,哪怕只为她叹息一声,她都心满意足。
现在,颜卿不但回来了,还有了肌肤之亲。最重要的是,这么亲热的场景被鱼娘看见。如今人证物证具在,就算颜卿不记得她了,阮依依心想,还是有倒追成功的可能。
只要他不回天庭,一切皆有可能。
鱼娘见她笑得跟花痴似的,叹了叹气。到底是过来人,对一切都看得现实些,鱼娘没有阮依依这样自信,不过,能看到她恢复并真心高兴,鱼娘觉得自己跑到天庭去大闹一番也是值得的。
阮依依见鱼娘叹气,忽然想起了鱼娘服下了忘情,并且忘记老叟的事,心有戚戚。只是,这段感情,假如两个当事人都不能记起,何苦去点破。现在老叟重新爱上了鱼娘,也是件好事。
阮依依想推波助澜,也帮上这个忙。
“鱼娘,你还记得这个么?”阮依依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颗忘情。她递给鱼娘,让她看个仔细。
鱼娘只是瞥了一眼,笑道:“哦,忘情啊!上回你叫眉眉回来问我要忘情,我还觉得奇怪,总是不记得把这东西的配方放哪了,让我一顿好找。”
“哦,后来你在哪里找到的?”阮依依希望鱼娘对忘情的记忆,能唤回一些她对老叟的模糊好感。
鱼娘撑着头想了好久,想了想,说道:“其实没有配方,我只记得,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整天看着它,然后无聊就开始分析里面的成分。不过,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我以前见过的忘情是赤红色的,里面有谁的血在里面似的。但我给你做的,是没有掺血的……要掺,也应该掺你们的血吧……”
“或许是情人的血吧?”阮依依提示鱼娘,她没想到,鱼娘服下千年忘情,竟会把自己曾经服过忘情的事也给忘了。
鱼娘不解的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下了一个定论:“肯定是哪个无聊的人觉得别人喝血有意思,所以才给这药里掺血。颜卿服了这没血的忘情,效力一样很好啊!”
阮依依见这事又扯回到颜卿身上去,暗自忧伤了一会,但很快就阳光明媚。
自从见到颜卿后,阮依依的心情,简直就象孙悟空七十二变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一会觉得心灰意冷没有希望,一会又觉得还是可以重新开始排除万难,过一秒,又马上开始自怨自艾,叹息青春太短时间不够,眨眨眼,又觉得应该趁机珍惜抛却女子矜持主动挑逗颜卿,引起他的兴趣。
反正这心情啊,一日三变,变来变去也不重复。颜卿躲开的这五天,她渐渐冷静下来,不停的告诫自己,无论结果如何,只要颜卿还在人间,她就跟定他。哪怕他要一掌拍死她,她也要死在他的掌下,绝不后悔。
如果他真得再次回到天庭,仍然不记得她,她也会把这段美好回忆藏在心底,慢慢的思念,慢慢的回味,在这苦涩的甜蜜中,度过她生命的每一分钟。
主意打定之后,阮依依更加从容。她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好好养好身体,等着颜卿回来。林妹妹的病态美,只有宝玉哥哥才会这样执着的喜欢。任何一个男人,不管是不是神仙,都会爱健康的女子。
阮依依要自己快些好起来,活泼乱跳的,有了体力,才能用力的去追颜卿。
鱼娘见阮依依又走神了,拍了她一下,喝完一杯酒后,慢慢的给自己倒着,顺口问道:“你还留着这忘情做什么?难道你想吃?”
阮依依摇头,将那忘情扔到石桌上滚来滚去,当弹珠玩着:“没什么,只是想留在身边,时时提醒自己,师傅是吃了它才忘了我的。否则,他肯定会不忘记我!”
“这倒是……”鱼娘拿起忘情,看了又看,苦思不得其解:“我也在纳闷,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丧心病狂……竟然会研制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药来……难道我发疯的时候,弄出来的?”
鱼娘将自己记忆缺失的那一部分直接归结于曾经发过疯,任何生灵在修炼之时,都会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所以,当她自己给自己找到一个好解释时,谁都没有挑破。
有时候,宁愿发疯,也不愿意知道,自己忘却了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
不过,阮依依看到老叟的真面目后,特别是知道他是老鼠精后,很不理解,这样美艳绝伦的鱼娘,怎么会看上老鼠。
鱼娘正在感慨自己“丧心病狂”时,老叟走了过来,他听见之后,抢过那颗忘情,随手一扔,说道:“什么稀罕东西,黑乎乎的,还取个名字叫忘情,这样触霉头!看着脏。”
阮依依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忘情,就被老叟扔进了湖边的草丛里。那个距离,就算是神仙轻轻扔也不见得能扔过去,摆明了,老叟就是故意要扔的。
“祖师爷,你扔我的药丸干什么!”阮依依刚说完,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叫忘情?”
“刚才你们说的啊,我在后面听见的。”老叟嘀咕着坐了下来,斟了杯酒,倒进肚子里后,又开始罗嗦的劝着阮依依:“好好的,你拿这东西给鱼娘干嘛!不怕她吃了?”
阮依依心想,鱼娘就是吃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做出来的忘情,才把你忘记了,她吃,是因为你一千年前丧心病狂的吃过了,她才不得的跟着在一千年后吃的。现在倒好,你们两个都忘得干干净净,光是让她这个旁人看着着急。
不等阮依依腹诽完,老叟又讨好的扶起半醉的鱼娘,心疼的说道:“虽说是美人鱼,但这晚上在角亭里喝酒最是容易感染风寒!你又不是木头做的男人,没事跑这来吹什么风……我扶你回去,咱们在房里慢慢喝哈……”
说完,也不管阮依依有什么看法,直接扶着踉踉跄跄的鱼娘离开了角亭。
阮依依见老叟把鱼娘带走了,自己待在这里也无聊,便沿着湖边在草丛里找忘情。她也没想好,找到忘情干什么,但总觉得,留在外面,是个祸害。
突然的,脑袋撞到了一堵肉墙,阮依依抬头一看,是柴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