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看不到颜卿的情况,谁也不知道阮依依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之间,随着一颗火球似的流星雨落下,砸在离他们最近的帐篷上,帐篷燃起熊熊大火,地动山摇,砸在地面上产生的飞土和石块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向四周飞射出去,但是,没有一块,飞向阮依依他们这边。
众人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来躲避这些从天而降的“暗器”,魅然和项阳拦身在前,施法运功,保护着其它人的安全。另有不少武将,挥舞着大刀长剑,将剩下的细小的石块一一挡开。
一时间,现场乱成了团。有人受伤,有人因此丧命,有人被打得千疮百孔,有人被砸昏在地,有人被流星带下的火星溅在身上,急忙就地打滚,自救自灭。
阮依依无视这些,她和颜卿的衣裳但凡能绑结的都被她绑成了死结。原本长至脚踝的一头青丝也被她割到了腰间,长长短短,和着泪,贴在两人之间。
做完这些事后,她便只管盯着颜卿看,不停的探脉,想看看他到底何时才会有生机。
突然,老掌柜象土地神似的从地底下钻了出来,看着阮依依哭得肿得象核桃似的眼睛,捋着胡子微笑:“恭喜你,阮姑娘,你避开了天劫。”
阮依依很惊诧,竟无人在意他的出现。
老掌柜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我与阮姑娘有缘,所以,旁人是看不见的。”
阮依依点头,她见老掌柜要来拉颜卿的手,死死的拽住,就是不肯给。
老掌柜也不急,他指着那正在燃烧的帐篷,和已经零零散散坠落的流星雨,淡淡说道:“这是你的天劫,也是你的天谴,你竟然躲过了。我不知道这小子使了什么法子,切断了他和你的关联,令天谴来临时,保你平安。”
“或许,是因为他死了吧。”阮依依勉强应着。她知道,颜卿死,她便要死的。但颜卿临死前总是信誓旦旦的要她好好活着,或许他早有安排,但现在他死了,她活着,又有何意义。
老掌柜围着颜卿转了几圈,突然听到阮依依说颜卿死了,突然恼了,大声叫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我都说了,我是来渡他的,你怎么不信我能保他周全。”
言下之意,我只是来保他周全,所以流星雨写我无关。你没被流星雨砸死,是因为颜卿保了你,也与我无关。
阮依依没有说话,她还能勉强的笑出声来。老掌柜这样笃定的说是来渡他的,阮依依全当自己相信他,否则,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唉,本来天机不可泄露,不过,看你可怜,我悄悄告诉你。”老掌柜看阮依依笑着哭,明明哭得伤心,梨花带雨,还勉强撑着一张小脸笑着,比哭还难看。
特别是这天相异常,其它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到处找地方躲,可是她,不惧被流星雨砸死的威胁死守在颜卿身边寸步不离,不禁对了恻隐之心。
老掌柜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脸与她保持在一水平线上,小声说道:“你是个乖孩子,幸亏你想到了要喂他吃忘情……这流星雨,也是你师傅的天谴。不过你也知道,老天爷也是要面子的嘛。先前雷声大后面雨点小的,会被人笑话,所以,你师傅必须死上一段时间。等这事平息了,他就自然会醒来,然后升仙到天上去,位列位班的。”
这话听上去很可笑,可是阮依依却听懂了,还非常的理解。
本来她和颜卿都得因天谴而死,不知颜卿做了什么手脚,他死不死都保住了她。现在,又有老掌柜来渡颜卿,保他性命还让他升仙。如果让六界众生知道了,颜面何存。
阮依依喂颜卿吃下忘情,多少给天庭面子,所以他们可以不让颜卿真死,但天谴还是要有的,只不过,颜卿并非真得因天谴而死而已。等这件事过段时间,天庭再找个理由,比如他吃了忘情不再违背天道,就能以慈悲为名将他收回到天上,继续做他的仙医。
总之,所谓的阴差阳错,又或者说是命中注定,颜卿死一段时间就能活下去,只是,他忘了阮依依,不再记得与她有关的任何事。而阮依依,不会忘记颜卿,但却不能再长相厮守。
总体来说,这个结局,仍然是老天爷最初的意愿。只是,过程有些坎坷。
老掌柜见阮依依整个人都伏在颜卿有身上,耳朵贴着胸口,想听他的心跳。但那里,早就停止了跳动。
流星雨渐渐止住,老掌柜见时间不多,只能将她拉起。长叹短嘘的看着阮依依,心有不忍,但天命难为。老掌柜扶起颜卿,正准备离开时,看到阮依依已经是泣不成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很郁闷的问她:“你都不问问我,我是什么神仙吗?”
哭得大脑缺氧的阮依依只是死死的牵着颜卿的手,这双手,曾经每天都这样牵着她,带她走遍了佛牙山的每一座山峰,带她沿着无忧国的边境线看尽世间美景,拉着她在马路上逛街,象普通的情侣一般十指紧扣,不离不弃,握着她的手护在掌心,用他的温暖给她最大的幸福。
只是,现在要放手了。无论生死,都要放手了。
老掌柜等了等,见阮依依除了哭还是哭,根本听不到他的问话,只能无奈的摇头要离开。可是,阮依依还拉着颜卿的手,他每走一步,阮依依就亦步亦趋的跟一步,不肯放手。
“罢了,早就知道,你这娃不会听话的。”老掌柜一拂袖,阮依依顿时天旋地转,倒在地上。紧紧拽着颜卿的手,突然间变得无力酸麻,临昏过去之前,只觉得手指头处有一丝轻微的力量,将手中的纠缠带走,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漫长幽深的黑夜一条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阮依依独自在里面走着,跌跌撞撞,伸手想扶,却没有任何的支撑点,睁大眼睛想看,却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感官,在极度黑暗之中退化,双耳仿佛被捂住,听不到声音,就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都听不见,人好象瞎了,没有一丝光线的刺激,呼吸,也因为缺氧而变得极度困难,每天都好象堵住了似的,无法舒解。
这些,都无所谓,只是胸口生生的疼,象有无数双小手在里面不停的撕扯着,血淋淋的。刚刚结疤的伤口,撕开后,旧伤新肉,都是那样的新鲜,全部都袒露出来。整颗心,没有一处是好的,阮依依总有种被人掏空的幻觉,觉得胸口空落落的,里面灌着风,还是沙漠里才有的,卷着黄沙的风。
没有尽头,没有搀扶,一个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拼命的往前冲。一会撞在石柱上,一会感觉有把剑刺穿了胸口,一会跌倒在地手掌血肉模糊,一会被某种可怕的吸力带进另一片黑暗之中。
她仿佛在地狱的迷宫中行走,没有油锅,没有火海,有的,只有死一般寂静的黑夜。
“师傅,你在哪里。”阮依依下意识的蹲下身来,摸摸自己的脚踝。她有唤心铃,颜卿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唤他,他就会出现。
可是,明明用法术隐身在她血脉之中的唤心铃,此刻正绑在她的脚踝之上。看不见,但手能清晰的感觉到,它活生生的绑在上面,而不是一如从前那样,隐在身体里。
阮依依这才想起,颜卿走了。他服下忘情,从此,与她再无关系。他的世界,他的记忆,他的未来,都不会再有她的出现。
前面的路,无论在何方有尽头,都将是她一人前行。
“师傅,阮阮想你。”一颗晶莹泪珠,缓缓落下,滴落在手背,再重力的作用下,顺流到指尖,就在掉落到地面的一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那是伽蓝国偷袭那晚,最后一颗致命的流星砸在离她不远的帐篷上的声音。
“啊!”阮依依大叫一声,突然的睁开双眼,从床上弹坐起来。长期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双眼受不了太过明亮的阳光,阮依依象吸血鬼似的感觉皮肤被灼伤,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大喊一声:“师傅,阮阮眼睛好痛!”
“快快快,放下帘子!”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阮依依只觉得光线一暗,然后,有一堆的人站在她的床边,关心的问她:“还难受吗?”
阮依依慢慢的分开两指,半睁一只眼睛。房间已经变得昏暗,很快,她就适应了。
床边,分别站着项阳、魅然和柴情。
魅然见阮依依醒来,急忙替她诊脉。阮依依觉得脑子一团糟,便借着这个时间仔细的理理思路。一屋子的人没人说话,只等魅然再三确认阮依依身体无碍时,她也将那一晚的事全都记起。
魅然刚撤回后来,阮依依就急忙掀开被子,撩起裤脚一看,唤心铃果然露在外面,一根红线,正颤颤巍巍的绑在上面。
柴情不明所以,项阳却是清楚的。唤心铃与颜卿心灵相通,是因为颜卿在上面施了法术,心里又时时念着阮依依,所以才有效。如今颜卿凭空消失,不知生死,依附在上面的法术也随知消失,再漂亮的唤心铃,也只是个普通铃铛。
所以,它会显身,而且,没有一丝灵气。
“你们都出去,我要跟小情说会话。”太久没有说话,阮依依的嗓音特别的干哑,勉强说完这些话后,就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的,非常的痛。
魅然留下一碗药,示意柴情帮她服下手,其它人才离开。
阮依依一直等他们走了,看了眼柴情,见她换了一身厚衣裳,外面还套了件小夹袄,心莫名的颤了了下,问:“我睡了多久?”
柴情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悄悄的伸出了三个手指。
阮依依估摸着应该不只三天,正想问是不是三十天时,柴情已经哆哆嗦嗦的说:“三个月……”
阮依依一怔,然后黯然叹道:“我竟睡了这么久……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告诉我吧。”
柴情坐了下来,慢慢的,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告诉了她。
伽蓝国因为奕世王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因为势单力薄,不敢公然与无忧国翻脸,所以,在得知吴洛宸突然感染恶疾时疯时好的时候,就起了进犯的心思。
但袁铁轩的西北大军是铜墙铁壁,很能击破,故将主意打到了柳翠身上,许了不少金银珠宝,要她里应外合,烧毁大营粮草,分散大军注意时,伽蓝国再冲进来杀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