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508—554),即梁元帝。字世诚,小字七符,自号金楼子。南兰陵(今江苏常州西北)人。武帝第七子。初封湘东王。侯景作乱,绎命王僧辩等讨景,事平,即位于江陵。后为西魏军所掳,被杀。有辑本《金楼子》和《梁元帝集》。
采莲赋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于时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鹚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荐。菊泽未反,梧台迥见。荇湿沾衫,菱长绕钏。泛柏舟而客与,歌采莲于枉渚。歌曰: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
【鉴赏】
晋宋之际,山水诗逐渐取代了统治文坛达百年之久的玄言诗,使诗歌从枯燥无味的玄理中解脱出来,给诗歌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但到了梁代,由于简文帝萧纲的大力提倡,萧绎及东宫文士徐搞、庾肩吾等人尽学其体,又逐渐形成了所谓“宫体诗”。《梁书·简文帝本纪》云:“雅好题诗。其序云:余七岁有诗癖,长而不倦。然伤于轻艳,当时号曰宫体。”“宫体”不仅限于诗歌,也波及到其他文学体裁中。宫体文学专事描写闺情、女性姿色和腐朽的宫廷享乐生活,是当时统治阶级糜烂生活的反映。其诗风刻意雕琢,浮艳绮靡,毫无足取。萧绎即梁元帝,他是简文帝萧纲的弟弟。虽然萧绎“性不好声色”(《梁书·元帝纪》),但其所作诗赋却婉丽多情,颇多宫体之作,这篇《采莲赋》亦当属“宫体”文之列。
这篇赋描写“妖童嫒女”泛舟湖塘中“采莲”,“嫒女”看到莲由开花到成熟结果后,将被人采摘,因而联想到自己已届芳年,亦该出嫁。表达了她们盼望“妖童”择偶迎娶的心愿。
“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这两句描绘出一幅秀丽的荷塘景色:水中紫色的荷茎使碧波呈现出斑驳的色彩,翠绿的荷叶、菱叶上托起一朵朵艳红的荷花。下面两句“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用形象的比喻,描写已成熟的莲蓬像翠羽装饰的华盖(车盖),而成熟的果实——莲子,颜色、形状都酷似黄螺。以上四句是起兴,描写了莲由开花到成熟结果的外在景物,以引起“媛女”睹物而联想。“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鹚首徐回,兼传羽杯”。这时,只见穿着艳丽服装的青年男子和美女,坐在船中摇船于水上,心中互相倾慕而芳心默许,还做起了传“羽杯”(一种酒器)饮酒的游戏。从穿着打扮来看,“妖童”似是贵族子弟,穿着艳丽的服装看来也不像是采莲的。“荡舟心许”则表明了他们是来觅偶的。“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当他们将要划桨时,却被水草挂住了;船将要划动时,把浮萍分到船两边。这两句细腻的近景描写,描绘出湖面上水草丛生,浮萍遍布的景象。接下来是四句“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是描写女子的姿色。窈窕淑女细腰如束帛,她们欲趋又止,情态腼腆。她们正值芳年妙龄,像一朵柔嫩妖艳的荷花。其中“夏始春余,叶嫩花初”两句是比喻,用“春末夏初”比喻女子正值芳年;用“叶嫩花初”比喻女子像一朵娇嫩的荷花。“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耩。头两句描写,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神态宛若在目,他们害怕水溅湿了衣服而轻声的笑着,畏惧船的左右倾斜而挽起了衣襟。后两句描写水花击打着杜兰木做的桨,芦苇侵拂着丝织的卧席。表现出湖中芦苇繁茂的景象。“菊泽未反,梧台迥见。荇湿沾衫,菱长绕钏。”这四句写湖面上的景色和水草繁茂的景象。荇草沾湿了衣衫,修长的菱叶和菱茎缠绕着手腕上的镯子。“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这两句描写他们坐在柏舟中,随波起伏漂荡,安逸自得,女子在湖边唱起了“采莲”歌。是不是她们真的歌唱采莲呢?听完她们唱的歌词便可明白。歌曰:“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因持荐君子,愿袭芙蓉裳。”“碧玉小家女”语出《乐府诗集》中《碧玉歌》,《碧玉歌》为汝南王所作,共三首,后二首首句皆为“碧玉小家女”。碧玉姓刘,汝南王妾。后因称贫家女为碧玉。从前两句看,歌者似是农家女,欲嫁贵族子弟。“莲花乱脸色”是写荷花之美。“荷叶杂衣香”是写荷叶中熏染了女子衣服上的芳香。接下来的两句表示愿意公子哥儿穿上自己进献的由荷花编织的衣裳,表达出希望“妖童”来择偶的愿望。
读到结尾,尤其是看了这首歌词之后,我们方才顿悟,本篇虽名曰《采莲赋》,但整篇中却并无采莲的描写,篇中描写的“妖童嫒女”虽泛舟湖中,却未近莲花,只不过在芦苇水草丛中“兼传羽杯”,泛舟嬉戏而已。可见这篇赋中所谓“采莲”,是把“媛女”比作莲花,表现“媛女”希望“妖童”来择取的愿望。
这篇赋描绘了荷塘的秀丽景色,描写生动细腻,篇中运用了比兴的手法,比喻形象,辞藻并未刻意雕琢,却充溢着一股水乡的浓烈气息,在艺术表现上有一定特色,但格调不高。由此也可略见宫体文学的某些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