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家跑,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我试了试大铁门,还好没闩上。“看来这老不死的还有点脑子。”我思忖片刻轻轻的推开大门,蹑手蹑脚地生怕被老狗看见,要是让他见着了,没准又得挨一顿揍。吉尼斯记录要有最倒霉这一项,我肯定能评上,谁他娘有我倒霉啊?什么好事都让我遇上了,一小时内让人揍了两次。好在老爹已经熟睡,早睡早起是他唯一的好习惯,即使脑子被酒精烧成那样,他还是到点就睡,真是没心没肺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我把门后的铁锹紧紧握在手里,悄悄躲在铁门后面,从门缝里我能看见外面所有的行人。冰冷的锹柄握在手里犹如一块生铁,略显暗哑的锹头如同奄奄一息的病人,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知道老肖这个**操的迟早要回家,而且必经我家门口,外面的雪好像越下越大,路上基本已没有行人,偶尔有两辆摩托车冒着白烟从门口驶过,我就这么耐心的等着,浑然感觉不到一丁点冷,脸上的手指印还在发烫,就像烙铁印在上面一样,一阵阵的灼热让我头皮发麻。我就这么等着盼着,像只潜伏在丛林中的猎豹,终于,老肖出现了!**操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走来,双手插口袋里,还他娘的哼着小曲,看样子挺得意,狂扁了一顿未成年少年,太有成就感了。待老肖即将消失在拐角,我悄悄的从门缝里钻出来,****的刚走到巷子口,我就窜了过去,拿起铁锹对准他后脑勺就是一下,**操的哼都没哼一声就躺下来,我抡起铁锹就是一顿猛拍,专拍他头,因为黑色的头发印在雪地里特别显眼,一下、两下……我也不知拍了多少下,直到拍累为止,然后对他身上吐了口口水,最终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近两米长的铁锹我扛着一点都不觉得累,那种感觉就像满载而归的猎人,别提多高兴了。回到家后,我关上门,还把铁锹放到门后,然后安心回屋睡觉去了。老爹在屋里打着呼噜,估计晚上又喝了不少猫尿,此时我感觉脸不烫了,头也不疼了,连肚子都不饿了,心里别提多爽朗,我学着老肖哼着小曲洗漱睡觉,在毫无杂念的情况下迅速进入梦乡,真是个难忘的夜晚,我睡的太香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但外面刺耳的警笛声却把我吵醒了,那种声音真难听,我一直认为怪异尖锐的警笛不是要吓跑罪犯,而是要把他们烦死,以此达到扰乱作案思路的效果。虽然我已经醒了,但我实在不想离开舒适的热被窝,更懒得管那些烦人的警笛,可是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嘈杂,后来我竟然听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就是那种菜场上泼妇骂街的哀嚎,看着像哭但又跟悲伤没什么关系的那种。于是我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毕竟对于一个12岁的少年来说,好奇心还是很旺盛的。我穿上衣服从院子里走出来,老爹仍呆呆的坐在门口,一本正经的跟听报告似的。待我走到门口,顿时被吓傻了,眼前的一幕让我终身难忘,那种感觉如坠无底深渊,好似有人把你脱的精光然后又扔进了冰河里,顿时一股寒气从头顶上直灌下来,脑袋发懵后背发麻,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南北。因为在我昨晚偷袭老肖的路口,一个老妇正在哀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老肖他妈,如果说光看见他妈还不足以证明什么的话,那么老肖的老婆此时也已经跪在雪地里默哀了,此情此景我想愣子都能看出来——出大事了。
我大概在门口傻站了三四分钟,只觉双脚如灌铅,连跑都忘了,这时一个警察朝我望了一眼,我不能确定他是无意的四处张望,还是刻意的看我,当他眼神与我对视的时候,吓的我拔腿就跑,当然往院子里跑。老爹可能感觉一阵风嗖的从身边掠过,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这时我已经跑进了卧室把门反锁起来,如果说我被吓的浑身发抖,一点都不为过,但是奇怪的是这次却没有想尿尿的感觉,或许因为太冷了,膀胱里的液体都被冻上了。就在我跟打摆子似的直哆嗦的时候,老爹敲门了,门外传来他那含糊不清的声音:“月生,是月生吗?。”我还在哆嗦,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老爹开始拧门,发现拧不开,大骂道:“熊东西锁门干啥,开门,快点!”老爹的动静越来越大,门被他弄的哐当响,我颤抖着把门打开,老爹看见我的一刹那也傻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好像站在眼前的不是他孙子。“你他娘脸怎么了?”老爹说着手已经摸了过来,我下意识的躲闪,脸色苍白如纸,他虽然整天醉生梦死,毕竟从没见过我这样的神情,此时他眼中一扫往日的浑浊呆滞,变的雪亮。
“咋回事?”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生硬,但一点没有要发飙的意思。
“我,我倒霉了,闯大祸了。”我结结巴巴的说着,脑袋里一片空白。老爹的瞳孔瞬间放大,看着很像他平时要发神经的样子,但他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异常冷静的问道:“谁他娘把你揍成这样的?”我于是将经过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他,老爹从头到尾的听着,竟然没说一句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我,我真怀疑他那残缺的大脑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讲什么,他的孙子用铁锹杀了一个人对他来说到底有多严重。等我说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停在屋里踱步,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他停下脚步,一双大手用力的抓住我的胳膊,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是挨冻死的,跟你没关系,懂不懂?你他娘给我听着,他在游戏室揍你,回家让我看见了,然后我就揍他一顿,嘿!听见没。”老爹轻轻的扇了一下我那呆若木鸡的脸。
“熊东西,再听我说一遍,他先揍的你,然后我又揍他了,懂不懂?”我稀里糊涂的点着头,并不知道老爹到底想干什么,当时我只是天真的想着,要被警察抓住,肯定要被狠揍一顿,并不知道这是谋杀,不是被警察叔叔拿着警棍戳一夜就能完事的。老爹看我还是六神无主的样子,更用劲的掐了下我胳膊,喊道:“熊东西,说一遍给我听听。”我的膀子被他掐的有点疼。战战兢兢的说:“老,老肖在游戏室揍我,然后你就,就揍他一顿,结果他冻死了。”
“对头,还有,你他娘来家就睡觉了,啥都不知道,听见没?”老爹说完用力猛晃我两下。
“嗯!”我魂不守舍的点头。老爹这才把大手从我胳膊上拿开,看他那样子好像刚审讯完一个战俘,累的够呛。当我仍在沉浸在惊恐中的时候,他已走出了卧室,至客厅他又停下来转身对我吼道:“跟他娘谁都这么说,跟你妈也是,警察就他娘揍你也这么说,懂不懂?”
“嗯!”我把头点的像啄木鸟。
老爹从客厅走出来后,直接去了厨房,他给我弄了两袋方便面,还打了两个鸡蛋,这是从老爸死后他第一次给我做饭,当方便面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的时候,我才觉得是那么的饿,简直巴不得狂吃一盆。老爹安静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然后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等我把面条连汤带水消灭精光的时候,老爹也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上了箱子里的那套黄军装,虽然有点褪色,但还不算寒碜。只不过胸前只有两个口袋,并没有闪闪发光的勋章,我奇怪的看着他,他也奇怪的看着我,他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一瓶二锅头,仰脖猛灌了一口,然后前后左右的打量自己一番,好像衣服上哪儿不对劲似的,待他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无疑之后,便走到门后抄起了铁锹,当他快走出大门的时候回头又冲我大吼一声:“等会去你妈家,我他娘不回来了。”说着扛起铁锹走了。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迈着大步,铁锹在他的肩上就像一把钢枪,而他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正准备奔赴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