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舌头似乎被掐住了,他有些含糊地说道:“是里。”还是“实力。”
李不一说:“你可以死了。”他的手撤出那个人的脸颊,在他的衣服上蹭蹭血,这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突起,死不瞑目的样子。李不一慢慢地在那个人的衣服上蹭掉手上的血迹,还看着这个人的尸体,确定他死了,才抓起这个人的尸体拖出门外,我确定他走远了,才跳下床,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我站稳了一些,走到门口,,虽然这间房里发生满了命案,但是没有留下大片的血迹。那个人腿受伤了,第一反应是捂住腿不让血流出来。李不一即使那么血腥地逼供,也小心翼翼地不让血流到地面上。
但是地上还是不小心滴上几滴血。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血迹往门口走。
我走到门口,把门嵌开一小条缝隙,窥视着外面。李不一背着那个人在空旷的走廊里走着,现在是深夜,走廊里空无一人,他是要把这个人毁尸灭迹吗?每家医院都有一个焚化炉,用来销毁使用过的一次性医疗器械。把这个人丢进去,只需一场烈火燃烧,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就被毁灭了。李不一快走到转角了,我连忙合上门,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躺下。
我很想换个姿势躺着,我刚才那个姿势很难受,但是我不能改变,我在明天早上之前,都要维持这个鬼马的姿势。我不想给李不一造成精神负担,他不会希望我有知道刚才发生的事的嫌疑,而且这个角度也很好,我就是凭借这个角度才可以清晰的观察发生的事情。
过了很久李不一回来了,他换了一身衣服,跪在地上擦地,把那几滴血擦掉,擦得不留一丝痕迹。然后他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面对着我坐着,坐了很久,而且一直看着我,面对面的看着我,看得我度日如年,似乎地老天荒,窗外射进一缕阳光,天已破晓。这是我预计的醒来时间,但现在我还要装昏,李不一会坐上多久,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他是想跟我耗下去,我肯定耗不过他。我的姿势很难受,每一秒都是煎熬。李不一的意志力很坚硬,神经很强悍,超能挺,不是一般战士。但现在我还能咬牙挺上几个小时,就先挺着吧。他来者不善。
李不一终于开口了,他说:“你不要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我就当他是在诈我,我不为所动,接着装下去,他可能是要去上班了,没办法接着和我耗下去了,只好提前结束战斗。但是我心里也有些打鼓,他难道真的发现我已经醒了。但我的顾虑马上就被打消了。
李不一接着说:“你已经露馅了,你下过床,地上的血迹被你踩到了。”我绝对没有踩上过血迹,他真的是在诈我。
他的声音冷得让我心寒。他到底怎么回事,我知道我在装下去,这件事就会被他骗一辈子了。
我闭着眼睛动也没动,平静地说:“我会守口如瓶,为你保守一切秘密。”
李不一说:“原来你真的醒了,我只是在试探你。你全都看到了?”
我说:“嗯。”
李不一问道:“全部?”
我说:“全部。我会守口如瓶的。”
李不一说:“不需要。”
我问:“嗯?”
李不一说:“我是个男人,就要为自己的家人承当责任。你姐姐现在身体不是很方便,很多事就要我来代劳。”
我说:“啊—?”
李不一问道:“你还打算躺倒什么时候?”
我说:“我现在就能起来了。”我说着从床上坐起来。
李不一说:“我们到外面走走。”
我说:“好。”
李不一要过来扶我,我没用,自己一个人站了起来,其实我的腿脚还是有些不听使唤的,但是我强撑着跟在他身后走,我不想扶他,或是抓着他,无论他的衣服换得再勤,手洗得再干净,他毕竟才杀过人。
他的眼神中有杀气,手指上有血腥味。
我跟在他身后下楼梯,人在身体不是很协调时要避免这项高难度的活动,我一脚迈空,收不回来,手也没抓住扶手,整个人就飞下去了,李不一抓住我的领子把我拖住,说:“你下得了楼梯吗?”我说:“练习练习就好了。”李不一说:“我抱你下去吧。”我心虚,说:“好。”李不一说:“你搂住我的脖子。”我顺从地环绕他的脖子,李不一把我横抱起来,抱我下楼梯。
他问:“你怎么低着头?”我说:“脖子疼。”李不一说:“你小时候总是闹着要我抱你,不抱你就闹得没完没了,还只让我抱你,别人不行,但是只要你高兴了,谁都可以抱你。但是只要你不高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抱着你。长大了就不肯让我抱你了。你十二岁时,就不让我抱你了。”我说:“嗯?”我小时候很喜欢李不一,总是粘着他,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有一次妈妈和我说,我和李不一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不要走得太近,他们倒是不会怎么想,但是李家人多口杂会说闲话。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刻意地和不一保持距离,那时李不一在国外读博士,两年才回来一次,他可能是忽然之间看到我长大了,发现我和他疏远了。
李不一说:“你小时候胖乎乎的,像个肉球,我把你放在椅子上喂你吃饭,你就顺着椅子往下滑,我每喂你几口,就得把你往上拉一拉。”我说:“我有这么笨吗?我也不记得我这么笨过。”李不一说:“那时你还没到两岁。”我奇道:“我以前去过你家吗?”李不一说:“在你妈妈没有出车祸以前,你每年都要在姑姑姑父家呆上几个月,姑姑很喜欢你。因为你喜欢笑,很喜欢,动不动就趴在地上大笑,拉你你也不起来,谁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笑。而且你学说话学的晚,只会叫妈妈看到谁,都是‘妈妈,妈妈’的叫。”我说:“我怎么不记得。”李不一说:“那都是你四岁之前的事了。你四岁之后,好几年我都没再见过你。但是十年前,你出现在我家门口时,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但是你已经把我忘了。”我说:“哦,真对不住。”李不一说:“你虽然不记得我了,但还是很喜欢我。还是成天粘着我,我住在姑姑家里,你装成好学的样子,拿着个小本到我的房间里,和我一起学习,学着学着就睡着了,我还得把你放到床上,开着台灯写作业,怕晃到你,影响你睡觉。你睡觉不老实,还得担心你不小心滚下来,这是你的拿手好戏,一不留神就滚下床,趴在地上摔的鼻青脸肿也不起来。”
我说:“那你像个爸爸一样了。”
我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他的眼睛深邃而灵动,像是夜空中熠熠闪烁的星辰。他笑了,露出他温暖斯文的招牌笑容说:“下来吧,难道我要给你抱回家去?”我滑下他的胳膊,他搀着我走在黎明的小路上。我说:“你像个小爸爸。”李不一笑道:“我有那么老吗?”他把手放到我的手上说:“小爸爸,为什么是小爸爸?”我说:“因为我有爸爸,你只能排第二号了。”
李不一说:“小辣椒一定得生个儿子。”我说:“原来你这么重男轻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了。”李不一说:“女儿,一个就够头疼的了。”
李不一提醒我道:“你难道没有其余的要问吗?最近我的同事给我推荐了基本胎教的书,有一本叫好奇宝宝,就是说,一个人想知道什么事,就要问,不能藏着,等着哪天时机到了,再去发掘答案,因为时机可能永远不会到。”我问道:“那个人临死前说的什么?”李不一说:“李,木子李。”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李不一说:“这么多年,小辣椒和李家算是貌合神离,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察觉到这一点,要离间她和李家的势力。”我问道:“李家的势力,你?大舅?姥爷?”李不一说:“李家的人很多,并不只有你见过的那几个,与小辣椒对立的是李家的旁系。刚才那个杀手,并不是李家的旁系派来的,只是他以为他是受雇李家的人。”我问道:“怎么讲?”李不一说:“虽然那帮人和我们关系不好,但是不会伤害你来泄私愤,他们也算是是非分明,知道祸不及家人。而且,李家是疑人不用,他们委以重任的人,就算是变成鬼了,也不会出卖自己的雇主。”我说:“其实那个人不是来杀我的,他是来找东西的。”这下轮到李不一意外了,他说:“啊!看来我错杀好人了。”我说:“算了吧,他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我问道:“那天,我被送来时,之前有没有别的人,就是我们所的人被送到你们医院,呀,忘了问你我在这呆了多久了。”李不一说:“不久,才四天而已,我都想好了,如果你一直不醒,我就再去英国读个博士,学习怎么治疗植物人。”我叫道:“坏了。”李不一说:“什么坏了?”我说:“我还没有跟我的主任请假呢。”李不一说:“你都这样了,还要请假?”我说:“你是有所不知啊,我现在……”我把马上要冲出口的话又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我想说:“我现在跟个白毛女似的伺候一个大小姐。”然后就要扯到了唐甜甜,不能在李不一面前提这个女人,这些话不能说。
李不一问道:“现在怎么了?”我搪塞说:“我现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啊,对了,四天前,大概晚上八点那样,有没有一个我们所的,长得又黑又胖的男的被送来。”李不一说:“倒是有一个,姓沙,秃顶了,三十多岁,就他一个你们所的。是这个人吗?”我说:“是他,就是他。他怎么了?”李不一说:“送到心脑血管科急救,昨天走了。”我大吃一惊,有很愧疚,带着哭腔喊道:“走了,你们怎么能让他走呢?”李不一说:“我们是正规医院,怎么能扣下病人牟取暴利,没必要留院观察,就让他回家休养了。”我松了一口气,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他死了呢。他要真死了,和我有莫大的干系啊。”李不一说:“你又做什么坏事了?”我说:“我给他讲鬼故事,把他吓晕了。”我小声地自言自语,“天灵灵,地灵灵,沙师兄健康又快乐。”李不一问道:“你说什么?”我说:“我在念咒。”边说边挥舞着手臂学着跳大神。
我们回到家,不一打开家门。我问:“小辣椒,小辣椒呢?”李不一说:“我好多天没回来了。不知道。”我说:“你彻夜不归?”李不一说:“还不是因为你在医院。”
这时秦单凤睡眼惺忪地从卧室出来,揉着眼睛说:“死丫头,你终于肯起床了,厨子不在,逼得姐姐我还得自己出去吃饭。大早上,吵得要不要人睡觉。”我挖苦道:“你吃饭还需要别人代劳?”
秦单凤说:“我回屋了,你要吃什么,让你哥给你弄,我可是你嫂子,嫂子没必要管小姑子。”我说:“嫂子休息好,小侄子也休息好。”我看着她穿着一身说不上是运动服还是家居服的衣裤,很宽松也很修身,是粉色的烫绒布料,裤腿上溅上着几滴水,她虽然是光着脚在地上走,但是脚上很干净,裤腿贴着后脚跟的地方也是水,我戳破她的伪装道:“别装了。你也是才回来,你裤腿上都是水。”我的眼睛瞄到鞋柜,里面却没有哪双鞋是湿的,我问道:“你的鞋呢?”秦单凤说:“掉了。”她很慵懒地蜷在沙发里,说:“你命这么大的人,竟然会被实验室里的氯仿熏过去,阴沟里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