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兽不停的吼叫,从假山中飞奔出来,众人才看清一头黑黄条纹的野兽,颈中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链。布尔金自幼在东北森林里打猎为生,认得这是一头斑斓猛虎!那猛虎见有人闯进了它的领地,张开血盆大口向为首的额尔赫扑来。额尔赫依然打着雨伞纹丝不动。等到猛虎扑到身前,额尔赫闪身让开抓来的虎爪,左手揪住猛虎后颈的皮手,顺手向后抛出,那么大的老虎,足有五、六百斤,额尔赫如同抛一只皮球,直抛出二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山石上。猛虎疼得“嗷嗷”乱叫,不停地呲牙吼叫,却不敢再过来扑击额尔赫。
这时,从假山后雨雾中冲出两个黑衣大汉,都是手持铁棍,大叫道:“什么人?敢打我们家的大黄?”布尔金等几人心中同时想到:原来这老虎是他们养的!苏克勇沁更是奇怪:我是粘杆处的总管,这静园中住了人,还养了老虎,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两名大汉气势汹汹地奔来,突然认出当先打伞的人是额尔赫,慌忙躬身行礼说道:“参见大将军!”布尔金等四人均是一愣:他们竟认得额尔赫!额尔赫道:“免礼。毒手药王石先生还在药房里吗?”一名大汉道:“回大将军,掌门他老人家还在。”额尔赫道:“好,本座要见你们掌门,前面带路吧。”那大汉恭敬地道:“是!”转身在前面带路。
几人绕过假山,沿石板路继续前行,路旁的荒草越来越少,分明有人修剪过。潘弱水听那二人自称是毒手药王的门下,暗想:毒手药王不在广西大苗山中采药,怎么不远万里来到北京粘杆处?据说毒手药王用毒的本领天下第一,武林中使用毒药毒酒,也是平常之极的事,可是别人下毒,总有药可救,可是毒手药王下的毒,当真是无人能医,无药可救。据说毒手药王采药炼药,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专门为了研制天下最厉害的毒药,江湖上称他为“药王”不过是一种恭维,而“毒手”却是货真价实。
几人再往前走,始终不见一间房屋,两名毒手药王门下的弟子,引着众人来到一座高大的古墓前,二人站定回头向额尔赫说道:“大将军,到了!”几人四下张望,这里只有一座大墓,连半间瓦房也没有,那里有什么药房?额尔赫向二人说道:“开门吧。”二人恭敬地道:“是!”便向大墓前的石供桌走去。石供桌上只有一个烧纸焚香用的铁香炉,那二人伸出四只大手,握住铁香炉,二人“嘿”地一声一齐发力,铁香炉稳丝不动。布尔金等人面带微笑,心道:就这点力气也出来显眼,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二人又“嘿”地一声再次发力,众人才看清楚,他们不是举起铁香炉,而是把铁香炉向左转动,只听“嘎吱吱----”沉闷的极重的东西移动的声音,随着奇怪的响声,脚下的石板地面仿佛也在颤动。
众人忽然注意到:大墓前巨大的石碑正在缓慢地移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那二个大汉松开铁香炉,拿起铁棍弯腰低头走进了洞口,众人收了伞,也小心的钻进了黑洞,带路的大汉点着了火折,众人眼前一亮,只见洞内十分狭窄,人走在里面必须弯着腰才能前行。众人沿着石阶不停地向下走去,越走石洞越宽敞,石洞的洞壁上有了灯台,每隔十步左右就有点着一盏油灯。油灯的灯光昏黄、灯心摇曳不定,更照得石洞内神秘莫测。
再向前走,有一扇石门挡住了去路。二人边敲打门环边说道:“大师兄开门!开门!”,里面有人说道:“傅师弟、秦师弟,你们不在外面值岗,回洞干什么?”那二人道:“大师兄,是额大将军要见师父。”里面的人不再说话,很快把石门打开。众人一看,开门的大师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汉子,儒生打扮,面容白净。那书生模样的大师兄向额尔赫深施一礼说道:“不知大将军光临寒舍,有失远迎,罪过!”额尔赫道:“不必多礼。令师现在何处?”书生道:“家师正在药房制药。”额尔赫道:“有劳贤侄带路。”书生说道:“尊命!”便引着众人向洞内走去。
这石洞越走越大,洞中套洞,每个小洞就如同一个房间、一个大厅一般。众人再向前走,空气中草药味越来越浓,还有人用石钵捣药的声音。不用问药房就在附近。果然,书生领着众人转进一个大洞,这间石洞比其它的石洞更加宽敞、热闹。有的用石钵捣药,有的拿着扇子在炉边熬药,有的坐在大笸箩前择药……中间一张大桌子后站着一位须发银白、身材高瘦的老人,那老人面前的大桌子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粉,老人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的小秤,边秤药粉,边用毛笔在纸上记数。
额尔赫上前道:“药王兄,一个月不见,老兄别来无恙啊?”老人放下手中的小秤和草药,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将军光降鄙处,石某不曾远迎,得罪啊得罪!”额尔赫微笑道:“药王兄太客气啦!让江湖人物闻名丧胆的药王兄住在如此简陋的洞中,额某实在有愧啊!”毒手药王说道:“大将军,话可不能这样说。老夫一介草民,隐居在广西大苗山,大将军看得起石某,让石某来京城为朝廷效力,实在石某三生有幸啊。再说老夫躲在这石洞中,也是为了躲避一个仇人!”额尔赫道:“药王兄也太过小心了,药王兄到粘杆处做客,就是额某的好朋友,什么人敢到粘杆处找你的晦气?”毒手药王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老夫年轻时,也是不知轻重,下毒伤了几个重要人物的性命。几个门派联手要除掉老夫,老夫这才离开中原,躲到广西深山之中。谁知这一躲就是二十年!”额尔赫奇道:“药王兄,是什么人让老兄如此顾忌,非得远走他乡?”毒手药王道:“山东寿张县的王伦,白莲教的光明左使。”
额尔赫笑道:“药王兄,王伦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六年前,额某清剿山东白莲教匪,王伦率一支残部向东平湖逃走,那一天,王伦的小船在东平湖上被庆格理将军拦住,王伦见不能逃走,就纵火烧船,那一战虽然杀死了王伦,但庆格理将军和二百名清兵也为国捐躯。”毒手药王道:“大将军,据老夫所知,王伦没有死。虽然庆格理将军的毒砂掌功夫天下无双,但是要杀王伦,谈何容易!”额尔赫道:“东平湖一战,虽然没有找到王伦的尸体,但是东平湖那么大,尸体被风浪冲走,也是极平常的事。再说,王伦如果没死,怎么江湖上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毒手药王道:“江湖上没有他的消息,是因为王伦已经隐姓埋名,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大商人。”额尔赫奇道:“大商人?”毒手药王道:“不错,他变身成为芙蓉商行的老掌柜王化龙,近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商队从两广一直走到关外大漠中的乌里雅苏台!据说他手下的伙计有上万人,他本人的财产相当于全国最富的四川省的一年总收入。”额尔赫道:“王伦如果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再不管江湖中的闲事,专门做生意,也算是一件好事啊。”毒手药王道:“大将军可只是一厢情愿,王伦可没有这么简单。芙蓉就是荷花,也是就莲花,他把商行起名为芙蓉商行,分明是时刻不忘白莲教的旧事,梦想重振白莲教。大将军细细想一想他的名字,王化龙,龙就是天子,就是皇帝,他想化身为天子,公开地说想要当皇帝,由此可知,此人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额尔赫吃了一惊,面色凝重,说道:“药王兄,此话可有证据吗?”毒手药王道:“王伦借做做生意的机会,四处招揽江湖奇人异士,还想方设法保护朝廷悬赏捉拿的白莲教乱党,据说这几年,白莲教许多分支中的教首、教众已经投到他的门下,他还与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如少林、武当等六大门派走得火热,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额尔赫道:“药王兄,你远离中原二十年,为何对王伦的事情了解得如此详细?”毒手药王道“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仇人。当年老夫毒死了王伦的两个亲兄弟,王伦也火烧了老夫的药王庄,老夫不得以才离开了中原。老夫与王伦的大仇不共戴天!王伦处心积虑、积蓄力量,一旦他有足够的实力,首先就要拿我药王门下手。”额尔赫道:“如此说来,王伦不除,不但是药王兄附骨之痛,也必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毒手药王道:“大将军说的不错!正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走到一起来。”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毒手药王注意到额尔赫身后几名内功深湛的将官,说道:“大将军,咱老哥俩只顾说话,却冷落了几位朋友了。还请大将军给老夫引见一下。奇怪,怎么今天贾侍卫没有来?”额尔赫笑道:“贾侍卫这一个月不见,又给朝廷立了大功,现在已经升为贾将军了。”说着额尔赫给毒手药王一一引见。众人少不了又是一阵互道“久仰、幸会”。
毒手药王行事甚为狠辣。二十年前,江湖上一提起“毒手药王”这四个字,人人胆战心惊!有一年中秋节,八卦门的董老拳师在酒席上无意说了一句毒手药王的闲话,无非就是“毒手药王只能称为毒手,不配称为药王”这一句,当时大伙儿都喝醉了,谁会记得这一句?董老拳师的一个仇人把这话传给了毒手药王,毒手药王听了立时就变了脸,在江湖上放出话来,要毒死董老拳师全家上下六十余口,还说谁管闲事,就让他尝尝剧毒“血蝙蝠”的滋味。江湖虽大,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谁肯出手帮忙?董老拳师八卦掌武功也算十分了得,可是毒手药王不和你明刀明枪地决斗,却在暗中下毒,在食物、饮水中下毒,让人防不胜防。就算你是再大的英雄,也不能不吃不喝不呼吸吧?可怜董老拳师今天被毒死一个儿子,明天被毒死一个女儿,天天是生离死别,空有一身武功,却毫无还手之力,就如同菜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毒手药王如猫戏老鼠般地捉弄、折磨董老拳师,最后把董家六十余口全部毒死,这件江湖惨案才算结束。王伦虽人在白莲教,但在江湖上早就有大侠之名。王伦听到这个消息,怒火满胸!因白莲教内教务繁忙,王伦抽不出身子,就写了一封信指责毒手药王心胸狭窄、残忍好杀,劝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否则必将登门问罪。毒手药王如何忍下这口气,但是当时白莲教正值极盛时期,白莲教的势力如日中天,毒手药王不敢去白莲教找王伦下毒,却寻到王伦的家乡:山东寿张县后王庄,毒死了王伦的两个弟弟。王伦虽然与兄弟相见时日不多,但是兄弟之间感情甚深。王伦听到两个兄弟全家残死,心痛得昏死过去!王伦安排下教中事务,口中含了能避百毒的五毒珠,一人独闯药王庄!那一夜也是江湖中的惊天大事,那一夜也是江湖中大快人心的大事,那些凭着下三滥使毒暗算的小人,被打得屁滚尿流,那些手上沾着累累血债的恶人,终于遭到报应和天谴!一场冲天的大火映红了夜空,那些害人的毒虫、毒药也在大火中浇得干干净净。
魏宗鹏、潘弱水都以为王伦已经除掉了药王门,天下又少了一个邪恶的门派,没想到在荒凉破败的静园里,在暗无天日的石洞里,又遇到了恶名昭著、臭名远扬的毒手药王!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鬼虽然可怕,但是只行得正、做得直,鬼神都不必惧怕。可是毒手药王却比鬼神更可怕,人非圣贤,谁能没有个脾气?谁又能不说句错话?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毒手药王认为你伤到了他,那怕是一丁点儿的伤害,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伤害,他也不能容忍,他就会痛下毒手,毫不留情地下毒、暗算,不停地害人杀人,直到把得罪他的人毒死害死为止。
这个世界,可怕的不是鬼,而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