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抽烟快乐吗？
饭后一支烟，赛似活神仙！
根子和萧阳看着根子的爸爸吞云吐雾的享受滋味，羡慕得心动神摇，根子不敢跟爸爸要，眼馋地看了看萧阳，萧阳就央求着：“大叔，我给您捶背，您给我支烟抽呗？”根子的爸爸直咧嘴，一脸的鄙视：“小孩子抽什么烟，什么不好学，学抽烟？你毛还没长齐呢，就想学抽烟！”顿了顿，又笑了：“给叔叔捶捶背，这件事情，叔叔是可以接受的。”根子在旁边听了，呵呵直乐。萧阳可不当傻瓜，生气加不屑，双手抱在胸前，小嘴儿噘得老高，边走边说：“不给烟抽，还想我给你捶背，叔叔你想得也太美了吧，哼！”
根子在后边跟了上来，嘴里啧啧有声：“你看我爸抽得多舒服，可惜咱们抽不着。”萧阳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我有办法！我爸有，去我们家拿我爸的烟抽去。”根子一下子高兴地蹦起多高，兴冲冲跟着萧阳到了萧阳家。家里没人，烟在桌上，整整一条烟，只去了一盒。两个孩子乐开了花，手激动得发抖！
萧阳双手打着颤，从里面取出了前面三盒，再很小心地取出上层的第四盒，根子说：“你拿那么多干嘛？我们先拿一盒抽抽就可以了。”萧阳用行动代替了解释，他把第四盒小心翼翼地往外取出，以防外面的包装纸破损，然后再把前面取出的三盒又装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样一来，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里面少了一盒烟，如果取烟的时候没有特别留意，也不会发现这烟不知不觉中就少了一盒。根子看傻了眼，心想：“阳阳五岁，我也五岁，我还比他大了六七个月，我怎么就想不到这法子呢？”
烟是有了，去哪里抽呢？到外面抽，容易被人发现，要躲起来偷偷地抽才行，有了这个觉悟，隐蔽的地方是很好找的——床底下。
萧阳拿了烟，找来火柴，与根子两个人莫名地兴奋着，钻进了床底下，水泥地面儿是很凉的，床底下蜘蛛网什么的是很脏的，可萧阳和根子这些都顾不得了，激动地打开烟盒，抽出了两支烟，你一支我一支，点着了，猛然一吸，“咳咳”两声，呛得两人不要不要的，床底空间有限，烟雾很快迷漫起来，熏得两人眼泪都下来了。
萧阳抽得十分辛苦，实在不能理解大人们是如何会觉得抽烟是一种享受的！可萧阳还是咧着嘴强忍着抽烟带来的不适，问根子：“根子，怎么样？我爸这烟抽着不赖吧？”根子“咳咳”两声，被烟熏得两眼含泪，难以睁开，还是倔强地连连点头说：“嗯嗯，不赖不赖，确实不赖！”说着，脸上勉强做出一个很享受的样子！
萧阳好胜心起，暗暗叫上了劲：看是你能抽，还是我能抽！看是你能忍，还是我能忍！就这样两个五岁大的孩子，你一根我一根，抽累了，玩一会儿，再接着抽。中午吃过饭，下午接茬抽，抽完一盒，再如法炮制另取一盒，直抽得房间里烟雾缭绕，烟云迷漫，灰气蒸腾……
那一天，同是五岁的萧阳和根子，躲在床底下整整抽去了两盒烟！
过了几天，两人的胆子大起来，只要父母不在身边，走到哪里都能叨着一支烟，大模大样的，常引得其他小伙伴羡慕的眼神一愣一愣的。
这天夜晚，两人拿了烟去乐叔家看电视，村里电视数量不多，屋子里早早地聚了很多人。屋子里的叔叔婶婶大多都知道这两个孩子会抽烟，看他们一进来，就有人问：“阳阳今天带烟了吗？”阳阳听不出这话里有一股调侃逗乐的意味儿，拍拍了口袋，骄傲地说：“当然带了！”
乐叔就问：“听说你和根子会抽烟啦？真厉害！”阳阳骄傲地抬起头：“那是！我不厉害谁厉害啊？”乐叔真的乐了，忍着了笑，继续说：“嗯，厉害厉害！只是不知道是阳阳你抽烟厉害些呢？还是根子厉害一些呢？我听说根子也会抽烟啊！”阳阳急忙说：“当然是我厉害一些啊！”根子在旁边大不同意：“谁说的，当然是我抽烟厉害一些！”乐叔假装思索：“要不这样吧，你们两个比一比，看看谁是真的抽烟厉害，谁是假的，我们大家给你们做个见证。”两个孩子谁也不服谁：“比就比，来吧！”乐叔解释规则：“中间不能停下，一直抽，烟不够了，我这里还有，看看谁一口气下来抽得最多！”
于是两个孩子，开始吞云吐雾地抽起来，一支接着一支，一支连着一支，抽到第十支，阳阳已经头脑晕腾腾的了，再看根子也是已经抽得嘴歪眼斜，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抽不抽？抽啊，怎么不抽？我可不想输！抽到第十三颗，阳阳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翻腾起来，旁边的根子“呕呕”连声，面红耳赤！还抽吗？抽吧，不抽怎么行呢，不抽就输了啊！阳阳强忍着头晕恶心，抽上了第十四根，眼看着第十四根已经抽了大半，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又晕又疼像是要裂开一样，肚腑之中的那股恶心左冲右窜，猛然间就听得“哇呀”一声，阳阳张口吐了满地！根子在一旁眼看阳阳吐了，嘴巴连张了几张，干呕数下，急忙一手按了肚子，一手捂了嘴巴，忍了几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也是哗啦吐了一地的污秽……
那一夜，五岁多的萧阳和根子，吸烟吸得醉了！
（二）要戒烟吗？
尽管吸烟吸到了醉吸到吐，两个孩子还是断断续续地抽烟，上了学，在学校不敢抽，怕老师打，就放了学抽，星期六星期天抽！还没开始刷牙，牙齿就黄了，可小时候不在乎这个，依然有事没事的时候抽烟，尽管抽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快乐和享受，但好奇心牵引着，好胜心推动着，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鼓励着：从学前班抽到一年级，一年级抽到一年级一起留级，又从留级抽到了四年级……
校长给上的一堂自然课——吸烟有害健康！
彩色的书页上很清晰地画了两幅图片，一个是红润健康的肺，一个是黑乎乎脏兮兮，让人看了就恶心得想吐的肺！
校长告诉他们：长期吸烟的人，很容易得肺病，甚至引发肺癌，肺癌目前还是一种绝症，无药可医，得上了就必死无疑！另外据科学家研究发现——人们平均每抽一颗烟，人的寿命就会减少十五分钟！
……
萧阳被震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校长，两只耳朵直楞楞地竖成兔耳朵，周围的一切都那么安静，除了校长的声音，一切都不存在了。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已经去世的四爷爷的影像来……
阳阳很小的时候，他的亲爷爷就过世了，那时，他才一两岁，对爷爷的形象完全不记得，听说就是得了肺癌，怎么医也不见好才去了的。
那时候，全家就阳阳的四爷爷对阳阳最是宠爱，什么好吃的都记着他，偶尔包了顿饺子，一定要叫了阳阳过来，他才跟着阳阳一起吃；阳阳被爸爸妈妈打了，也一定会去四爷爷那里哭诉，四爷爷一只手里托着旱烟袋，一边咳嗽着，一边用另一只苍老却温暖的手，抚摸着阳阳的头安慰他……
四爷爷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村里过年的对联，大多都是找他来写，往往是大家排了老长的队，等着四爷爷的妙笔生花，来装饰一年中最喜庆最团圆最欢乐的日子！
在阳阳的心中，四爷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虽然四爷爷写的字他大多看都看不懂，他还是从心底里觉得好看，觉得喜欢！于是玩得累了的时候，闲来无事，就会去缠着四爷爷教他写字。
小孩子的兴趣，总是三分钟热情，五分钟热度，三天两头的变，今天学了，明天不想学了，后天又突然想学了，没有一个准时候，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阳阳想练字了，四爷爷就会暂时放下那手不离口，口不离手，片刻不能离身的大烟袋，磕灭了，别在腰间，一边咳嗽，一边就认认真真地教阳阳练起字来……
渐渐地，阳阳发现，四爷爷咳出的又黑又浓的痰里有了血丝，后来血丝就成了一口一口的血；四奶奶再也不准四爷爷抽烟了，那个被四爷爷当作宝贝一样的大烟袋，被四奶奶趁着天黑扔到了河滩里……可是已经太迟了，四爷爷一天天地走不动了，下不了床了，整天躺在床上，咳嗽喘息不止，咳出的声音隔着几个院子都听得见，常常是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气息进不了肚子就被咳出来！
那些日子里，天空的太阳被四爷爷的咳嗽声震得昏暗了，昏暗的太阳发出惨淡的灰白色的光，逐渐西沉，坠落，天就黑了……
突然有一天，四爷爷的咳嗽声忽然间就停了，早晨的太阳煞白煞白的，四奶奶的哭声撕裂了天空，穿过了几层院墙传了过来，四爷爷在他年仅四十六岁的那一天撒手人寰，永远地离开了疼爱的阳阳和一直照顾着他的亲人们！阳阳要去看看四爷爷，大人们却拦着，说是四爷爷死得很惨，怕阳阳吓着……
那时候阳阳还太小，还不怎么有告别逝去亲人的悲伤，只是从那天起，那个一直疼爱自己的四爷爷，有好吃的总记着自己，受伤的时候，总能给自己安慰，还不厌其烦地教自己练毛笔字的四爷爷，再也没能见着了……
想着想着，阳阳在课堂上就觉得眼睛酸酸的，泪水就不知不觉地往外涌，泪眼朦胧中，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四爷爷的葬礼上，有个婶婶告诉他的话：四爷爷早就得了肺病，一直咳嗽，老毛病早犯下了，可是戒烟戒不掉，病就越来越重，死的时候，一个屋子里早已脏乱得无法进人，那个面相比鬼还吓人……
下了课，阳阳找到根子，流着眼泪跟根子说：“我以后再也不吸烟了！”
……
萧阳真的把烟戒了，根子的烟瘾却越来越大，已经渐渐离不了烟了。萧阳多次劝根子把烟戒了，根子开始的时候唯唯诺诺的答应戒，可私下里还是继续抽，后来去了不同的中学读书，再见面的时候，根子还是嘴里噙着一根烟。高中放暑假的时候，早已辍学的根子，那个脸色已经由于多年吸烟变得蜡黄蜡黄的，牙齿熏得黑黄黑黄，时不时地吐出又黑又浓的痰！劝根子戒烟看来是比登天还难……
大学寒假回家，别的礼物没带，只带了一盒好烟去找根子叙旧。
萧阳工作后，一次过年回家，根子来看他。依然吸着烟，神情有一些不一样，仿佛某种觉悟后成长了，也带着隐隐的悲伤，聊着聊着，根子突然说，我爸在天津工作的时候过世了，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烟瘾大，早就一身的病，听人说，头天晚上还一起聊天，第二天早上人就突然断气了。根子一脸的感慨：虽然说这些年早就自己养活自己了，过着自己的日子，不需要爸爸挣钱养活了，可当爸爸走了之后，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抽空了，一个精神上的支柱突然就倒了……之前见到根子，一直觉得没读过什么书的根子，说话都是呆呆的，今天突然听到根子有这样的感悟，萧阳也是感慨万千。
生活，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经过了，就不由得你不成长！只要我们在人世间行走着，生活着，奋斗着，就会收获生活所赐予的一切：痛苦，甜蜜，教训，成长，亲情，爱情，家庭，事业……
萧阳不解：“既然你爸……那你怎么还抽烟呢？”
根子怅然一笑：“戒不掉了，人能活多少时候啊，开心舒服过完这辈子就算了，人生高兴痛快的时候少，难受痛苦的时候多，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抽支烟，也算解闷吧！烟，我这辈子是离不开了，苦太多啊……”
……
多年后，萧阳为了追女孩子应酬用，买了软盒的中华烟，都说这是国内最好的香烟了。开始的时候，萧阳忍住了好奇心。有一天一时兴起，就想看看这最好的香烟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答案是：没什么不一样，一样的是难受，和吸了就想咳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