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山颤声道:“有客人来了,乞缓一缓刑。”
那昌正文正要立威,存心拿毛山来做个挨打受气的人,喝道:“今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我放了你。”
话音刚落,忽然堂外骤起厮打之声,几个打手连连喝道:“你是什么人,如何敢闯进来。”言未了,只见那门轰然掀开,‘砰砰’两声,几个打手飞了进来,滚在地上。
满堂人大吃一惊,俱不知来人是谁,居然敢在黑帮开堂会的当儿闯进来,倪耀祖一使眼色,昌正文拿起行刑刀上前,手下帮众个个如临大敌,也纷纷抽出兵刃,将门口围住,那毛山逃过了一劫,唯自庆幸。
众人严阵以待,只见王菱从外面走了进来,口里骂道:“打不死的杂鱼,跟倪老二这狗材卖命,不知道痛痒了吗。”
昌正文本来只是闸河帮的普通帮众,之前却并未见过王菱,如今被倪耀祖提拔成刑房掌房,也算是一个小头目,又见对面只来了一个人,喝道:“兄弟们剁了他。”‘呼’的一刀,当头就向王菱劈去,其余帮众挥舞刀剑,跟着一拥而上。
王菱站在那里不动,眼见刀要及身,忽有一声轻微的铃铛响动,那昌正文手上的刑刀,眨眼之间被王菱夺了过来,反手一刀砍在他脸上,‘啊’的一声狂叫,昌正文扑在地上。
王菱持刀道:“你要剁谁?”旁边帮众刀剑来刺,王菱伸手一招,平地里卷起一股黑烟,夹杂着啾啾鬼啸,那些帮众转瞬间兵器落地,一下直挺挺站在那里不动,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王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些帮众‘扑扑’几声,翻倒在地上,几个新入帮的泼皮见了,大叫道:“见了鬼了,见了鬼了。”忙不迭就往堂上跑。
堂上众人见了这等景象,也相顾吃惊不已,中间却有几个知悉内情的人,道:“这是前任张帮主的弟弟,听张帮主说他有一门鬼道法术,威力十分惊人,想必就是此了,看样子他今日来势不善,这场事不好干休。”
倪耀祖本来端坐上头,这时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副帮主,当日北临山下一别,帮中不久累生变故,今日相见,不知为何有不平之意,兄弟不和,大打出手,不是张帮主在天之灵所愿了。”
王菱看了他一眼,笑道:“倪老二,你如今在外面打的是帮主的旗号,叫我副帮主是什么意思?”
倪耀祖拱手道:“若副帮主肯带领我们时,再好没有了,我跟雷光宗两人立马退位让贤,请副帮主坐第一把交椅,绝无二话。”
王菱道:“说的漂亮,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实意,我若做了帮主,你就不怕我翻旧账?”看着手上的刀道:“这刀是刑房的刑刀吧,背主逃跑,不知道该砍几刀?”
倪耀祖脸色变了一变,道:“副帮主,尊兄之死,是巴绍,郭强二人所致,我们这些残兵败将,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得性命,这里有几位山寨头目,副帮主在北临山上曾见过的,都是证见。”
当时堂上果有几个脸熟的面孔,都上来道:“副帮主,倪舵主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张帮主与坞山帮的贼徒打斗时,在闸河中溺水而死,恶首巴绍如今还不放过我们,生意难做,我们在下城区里重开堂口,也是迫不得已。”
闸河帮众人从未见过王菱施法,一向只是将他与一般江湖术士对待,今日见他过庭上堂这一会儿功夫,十余个人一下生死不知,他们生平哪里见过这样厉害的法术,情知抵挡不了,心中都是惴惴不安。
王菱见那满堂跃动的魂火,心道:“这些贪生怕死之辈,魂火居然不弱,武功本事想来也不算差。”将法术一收,道:“人死了,钱在哪里?”
倪耀祖从王菱进门起,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中,听了这一句话,喜从天降,心道:“什么鬼法术,倒把我吓了一跳,别的不怕,就怕你不要钱。”
众人本来防备王菱出手,身体都绷得笔直,见说出一个钱字来,一下都软了,一人道:“副帮主教训的是,是我们该死了,不能与张帮主报仇也就算了,怎么连他老人家的后事都这般疏忽。”另一人道:“算算日子,头七都要过去了,弄不成,弄不成,任是什么事,今天都得放过了,咱们这就动身去十乡。”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了。
倪耀祖脸上堆出笑容来,上来拉着王菱道:“副帮主,请进请进,我们到里间说话。”
当时倪耀祖领着王菱进了内堂,请王菱上坐道:“几个守门的是新入帮的弟子,一时无礼,副帮主千万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王菱在案前坐下,道:“他们没事。”
倪耀祖闻言,放下心来,在柜子里取了几本账目出来,放在案上,道:“向年袁帮主死在‘夺命无常’崔干手里,是出的一千金悬赏崔干的人头,张帮主侠肝义胆,杀了崔干之后,分文不要,如今该把这一千金添上才是。”
王菱这次前来,本来只是为钱,道:“不用这般说,你账上有多少现钱,我就拿多少。”将那几本黑账来看时,一本闸河水道的帐,已经是黄了,下面各县地方堂口的帐,却都还有些儿好看,只是出账入账中间,不明不白的混账事情太多,常人看着只是一堆数字,王菱眼中看去,那妓院,黑拳赌场等数项之下,不知有多少贞女怨鬼,夫男冤魂,都成了账上的一笔两划。
王菱越看越怒,禁不住心中犹豫道:“我来拿这个钱,是好是坏?”将账本翻在后面,见有三千两金子的活络钱,想了半天,道:“三千两都取了。”
倪耀祖道:“好。”将那三千两金子一笔勾之,在出账上写道:金珠三千,呈先帮主张公灵前,收用。
倪耀祖写完了,合上账本,又写一张票据,拿章来印了,道:“副帮主明见,我们做这行生意的,不敢将钱存进钱庄,也不敢随便找地方藏,我们一向有个生意上的伙伴,是运麻县红达庙里的和尚,过去帮里的老人洗手上岸,都去他们庙里做慈善,那庙里收了十方的香火,全熔成佛珠一样大小的金子,将这票据拿去,便能向和尚兑出三千金珠来,我派几个手下,赶一架马车,跟副帮主一起去取金子。”
王菱收了那票据,道:“不用了。”袖袍一拂,袖子里窜出一股阴风,直奔门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