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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逃兵2

却说合州这一块地方,亦是在劫数当中,那遭劫的当日,有孛星犯抵,于分为楚,皎然赤白色,曳尾数十丈,自天南下降,堕破如金,复起照天火焰。

这一轮劫祸,未知死了多少降妖伏魔羽衣客,枕戈坐甲天上人。地上州县防隅,合兵围了半月,将火堪堪围灭,剩下飞灰漫天,遍地烧得晶莹。

早时封路,两边商队堵路不能通行,各寻别的道路走了。剩下一个姓蒙的本地木石商人,打点妥当,发放先行,动身时又奉承几个打猎受困的官宦子弟,作成一路走。

及上路时,蒙老板在车上陪众子弟吃酒,忽然一个伙计上来道:“老板,一个和尚拦在路中,喊要僦车,小的赶不走。”

那蒙老板正在那众子弟跟前斟酒执壶,马屁如流,忙个不了,听了道:“什么大事情,也要来问我,叫他去后面叉车上蹲着,到了驿站赶他下去。”

当时因他这打发叫花子似的一句话,教座中一个人头疼起来,原说那些官宦子弟中有一个叫做菜学名的,是户曹参军菜羊之子,因他母亲信佛,常吩咐他斋僧尼,种福田。

若说这个年纪的纨绔子弟,不闯祸就不错了,菜学名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不想这菜老太太有个麻将搭子,是个带发修行的姑子,被州里旌过一个贞节善女,起有牌坊匾额,有一点子法力,能照看佛,法,僧三宝福田之中,交钱交粮的人。

菜学名被她辖制住,见了寺庙就要上香捐功德,见了和尚就要请吃饭,不然菜老太太得了信,就要在家里大动肝火,闹得满家不得安宁,他一点子私房钱,全被拿去印散金刚经,据那姑子所言,现有一百个和尚该着他名下来养,菜学名见了她就绕道走,也无心去查是不是有这一百个人,今天好容易出来散一回心,险些被陨石砸死,这时回程,偏又听见和尚两个字,真是头发都疼。

那菜学名无精打采地开口道:“且慢,是什么样的一个和尚,从哪里来的?”

那伙计道:“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和尚,风尘仆仆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那菜学名道:“罢了。”向蒙老板道:“大掌柜发个善心,给这和尚在后面车厢里安排个位置,施舍两顿饭,带他去合州城吧。”

这州县地方上户曹家的少爷,好比是京城里户部尚书的公子,正是蒙老板要极力拉拢的对象,岂有不奉承之理,当下蒙老板忙不迭地答应,正要吩咐伙计,不料那一班子损友,哪个不晓得菜学名的家事,都道:“反了天了,反了天了,你这个不孝子,敢把佛爷挡在外面,我替干妈揍你。”

那菜学名瞪着眼睛道:“谁有工夫同你们怄气,本少爷好事也做得够了,没什么好报应,就是因为交了你们这帮狐朋狗友。”只见他们一个个笑嘻嘻的,道:“别介啊,这关我们什么事,做好事没好报,也犯不着恼火啊,把那外面的高僧,请上来跟你说说因缘啊。”

偏生蒙老板不晓得这段公案,这时在众子弟面前献殷勤,只是要往上凑,听见这句玩话,信以为真,慌忙道:“这怎么好劳动菜大爷,我去请,我去请,列位少坐,我就去请来。”便下车去。

其时世上天灾地变之稠,影响到了不少佛教门派,许多寺庙关闭山门,只留俗家弟子在外应劫,等闲也没有和尚在路上乱走。

那蒙老板下车,也碰不到别人,正好碰见跑路到此的春宝道人,那蒙老板两只嫌贫爱富的眯眯眼,把春宝道人一扫,就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道:“和尚,你运气好哩,车上现有许多贵人说你是甚么高僧,只是我看你这个相貌,实在不像,先问你一句,你是高僧不是?”

春宝道人道:“不不不,施主你认错人了,我是最不起眼,最不高明,最磕碜的行脚僧,咩都无,又穷又样衰,既不会打拳,也不是少林寺来的。”

蒙老板吃了一惊,道:“你这个损色,比我想象中还废材十倍,真是人不可貌相呐。”又道:“那我要你又有什么用。”

春宝道人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将蒙老板看了一眼,陪个小心道:“这位施主,贵地搭车,莫非只搭高僧,不搭低僧。”

蒙老板就将手把春宝道人一指,道:“你这种搭顺风车,吃白食的人,我生平见得多了,实对你说,我也不管你什么高低,只因今日这车上有贵人要见你,先跟你讲好,你虽是个低僧,一时上车,也要装作是高僧,然后在那些贵人面前,说我的好话,你只要照我说的办,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春宝道人道:“是是是,贫僧只求搭车,一切听从施主安排,装高僧又有什么难了,世上又哪有什么高僧了,神戳戳,哈戳戳,说胡话便了。”

蒙老板道:“等会儿进去了,那桌子上是大鱼大肉,香稻米饭,还有我二十年陈酿的加饭酒,你不要饿鬼投胎,只顾乱噇,须看我的手势,我将手往上面一指,你就要开始装高僧。”春宝道人道:“是是是,装高僧。”蒙老板又道:“我将手往下面一指,你就要开始说我的好话。”春宝道人道:“是是是,说好话。”

那蒙老板交代再三,带了春宝道人上车,含笑道:“众位公子真是金口玉言,今日果然遇见一位大师。”那些官宦子弟见春宝道人光头无毛,身上披着一领灰扑扑的玉色袈裟,只当真是个行脚僧,与他让座道:“请教和尚字号。”

春宝道人双手合什道:“贫僧贱号,正是上春下宝。”

蒙老板道:“春宝大师,这里诸位公子,都是善信之人。”与他引见那几个年轻子弟,大者不过三十岁,小者十五六岁,世籍膏粱,皆是青春年少。

春宝道人见了,赞叹道:“真俊杰,贫僧阅人无数,似眼前诸位人才品貌的,少见,少见。”心里道:“若在平常,你们这几个小幺儿,正是我的钱袋子,如今晦气当头,剃了个光头,就先放你们一马。”

众人问道:“大师宝方何处?”春宝道人见蒙老板把指头往上一竖,就咳一声,大模大样地道:“是旁遮普大金庙,净土庄严,我自幼入寺,不食人间烟火,有百万信徒浇灌出花蜜池塘,供养我长大。”众人讶道:“此必是西方之地,向来少闻。”又问:“大师修行几年,方到如此境界?”春宝道人见蒙老板又把指头往上一竖,又咳一声,接着妆大道:“山中无岁月,我忘矣,只记得许多年前,有个年轻人向我学习木流牛马。”

众人奇道:“莫非是汉时诸葛亮。”对坐的一个少年笑道:“你们学夫子六艺四教的,也没见你们是曾参,子路。”向春宝道人道:“如今各处戒严,道路难行,大师却是怎生到这里来,跟我们开这个玩笑的?”

春宝道人吃了一惊道:“呀,这人是个小刺头。”偷眼一瞥,见蒙老板把个手指都要竖到头顶上去了,心里着急道:“等我再编两句,吓不着他们,你可也不要怪我了。”双袖一拂,口中‘呔’的一声,宣了个佛号,吟偈道:“老僧引闲步,飘下暝天涯,连云竞日走,长风九州跨,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原说那暝天涯是上峒梅山的千年洞府,春宝道人出身下峒,常倚之唬人,这时心里着急,脱口而出,只见那对坐的少年果然吃了一惊,道:“失敬,失敬,大师原来是梅山派中人。”又道:“尊号春宝,想是梅山这一代春字辈中的高第?”

那春宝道人闻言,好似晴天一个霹雳,打在顶门心上,蒙老板连使几个眼色,那春宝道人呆若木鸡,如被吓傻了一般,蒙老板心里嘀咕道:“刚才不是能说会道的,怎么这会儿哑巴了。”连忙替他遮掩道:“不错,不错,这位大师正是梅山派的……呃嗯,这个高弟,高弟。”那少年道:“梅山派的道统跟佛门离得很远,春宝大师却为何要作这样打扮。”

旁边人笑道:“王兄,你这又有什么不懂的,现今和尚生意好做,这位春宝大师半路出家,指不定就是在哪里听人说了,合州城里有个菜大善人,布施斋僧,功德无量,巴巴地赶来投奔的。”

菜学名道:“你们一句话不扯我,就嘴皮子痒是吧。”旁边人笑道:“说的是,要菜哥儿亲一口才能止痒。”说着就要去亲,那菜学名跟他打作一团。

众人正胡搅胡缠,蒙老板道:“呀,众位公子你们看,春宝大师好似有话要说。”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往他腿上乱戳,春宝道人‘啊’的一声,回过神来,慌忙拉了蒙老板的手,道:“蒙老板,你好……好……”

蒙老板喜道:“大师请说,我好什么。”

春宝道人道:“你好……好,嗯这个……你好……好慧根!”

蒙老板楞道:“什么?”

春宝道人道:“唔嗯,不错,你的慧根非常好,有出家的天分。”

蒙老板吃了一惊,道:“我好端端的,没甚想不开,为何要出家。”

春宝道人叹息道:“蒙老板,你听我说,你看不见出家的好处,皆因你在俗世中渔利,双眼被五色所迷,沉溺在贪、嗔、痴、爱之中,不知红尘百戏,牵绊实多,居家窄迫,犹如牢狱,常言道,黄金白玉非为贵,唯有袈裟披肩难,出家难,出家乃大丈夫行为,亦非帝王将相所能为,你若能受戒皈依,托钵乞食,便是胜过帝王将相的大丈夫了。”

众子弟笑得打跌道:“蒙老板,这是你的缘分来了,你放心,有我们在这里,保管你一进合州城就有度牒,上午披剃,下午出家。”

蒙老板气得耳朵里出烟,对着众子弟胁肩谄笑,不敢发一语,只把个春宝道人扯来扯去,道:“大师,你说的甚对,若佛祖教俺们做个女皇帝,女国王,这大丈夫什么的,不当也罢。”

那春宝道人犹自絮絮叨叨,念个不休,忽听外面蹄声隆隆,近前止住,一个人叫道:“我家大少爷,定是在你这车上了。”

车夫道:“车上正有许多官家少爷哩,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个。”

外面人道:“赵都司家大少爷在不在车上,小的赵二来接。”

那车上一班人,都向当中一个人拍手道:“好好好,到底还是赵大哥家里人中用,找到这里来了。”

那赵大哥坐在当中道:“我此刻浑身焦躁,一刻也等不得了。”便要下车,那蒙老板连忙来放垫脚的马凳子。

一时众人下来,蒙老板道:“各位都是请不到的贵客,今日实在简慢,择日准备了,还要再请。”

那赵大哥道:“蒙老板不必费心。”当时赵二带了十余匹空马来,众人各乘一骑,便要上路。几个住在城外的,与他们作别道:“我们已是到了地头了,再会,再会。”

马上众人道:“今番逃离火窟,亏得王兄之力,诸位朋友,再来城中相会。”向先前那少年一拱手,骑行而去。蒙老板又道:“过两日天凉时,我在家中花园里摆个酒,王公子千万赏脸。”

那姓王的少年道:“多谢,多谢,蒙老板不用客气。”对剩下几人道:“我处离这里甚近,用不着骑马,留下的几匹,你们一起骑了去罢。”

当时各人相别而去,蒙老板送了这个,又巴巴地回来送那个。春宝道人在一旁暗戳戳地看了半天,见那姓王的少年独自离开,心道:“这人既然看破了我的行藏,保不定要去报官,待我上去,将他一棍子打昏。”遂一起上去送客,跟着蒙老板回来,春宝道人趁无人注意,先起一棍,把蒙老板打昏,叫一声道:“哎哟,这位施主老板中了邪了。”众伙计闻声赶忙围了过来,见自家老板嘴歪眼翻,不省人事,纷纷道:“是中了邪么,和尚你给驱驱看。”看时,哪里还有春宝道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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