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事情上,朗斯特里特的判断比李将军的判断更明智,他认为,如果照着李将军的指令,那么除了尸体成山,没有其他任何结果。所以,他低下自己的头,拒绝发布这个命令,最后,另外一个官员代替朗斯特里特发布了这个命令。后来,在执行这个命令时,乔治·皮克里特将军带领自己的南方军经历了西方国家有史以来最惨痛的失败。
奇怪的是,这个带领南方军攻击北方军的将军刚好是林肯的一个老朋友,实际上,正是林肯将其带入西点军校学习。他有着自己的个性,他的头发很长,以至于披到了肩上,像极了参加意大利战役时的拿破仑。他在战场上几乎每天写情书,他的部下为他欢呼,因为他带领部队接近了北方军的边缘。他的帽子朝耳朵的方向戴着,士兵们欢呼着跟随他。人挨人,一排接一排,旗帜在飘扬,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皮克里特的部队开始小跑步行军,他们穿过果园、玉米地、草地和沟壑。而当时,北方军的炮弹在南方军中炸开了一个又一个大坑,但他们继续向前,显得不可阻挡。
突然间,北方军的步兵从墓地后方的岩石后面跳了出来,此前他们一直躲在那里。他们朝皮克里特毫无防备的部队开枪射击,山顶顿时成了火焰的海洋,成了屠宰场,成了一个爆发的火山。几分钟内,皮克里特手下的所有指挥官,除了一个外,其他都倒下了,五千名士兵中的五分之四已倒下。
一千人倒下,一千人死了,在令人眩晕的火焰及令人窒息的硝烟中,残余士兵正努力在战斗中抗争,并与阿米斯德一起冲破防线,他带领部队前进,来到石墙边,然后将帽子放在刺刀上,大声疾呼:“用刺刀刺杀敌人。”他们照做了,他们跳过墙,然后用刺刀刺杀敌人,用步枪击打敌人头部,并将南方军的旗帜插在公墓上。
旗帜在那里飘扬,但只飘了一会儿,但那个时刻,却记录下了南方邦联军队的高潮时刻。
皮克里特的指挥是明智且英勇的,然而结果一开始就注定了,李将军失败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战胜北方军了,南方的命运已成定局。
当残余士兵挣扎着撤离回来时,李一个人出来鼓舞他们,他还谴责了自己的决策失误。
“这是我的错误,是我丢掉了这场战斗。”李将军承认。
在7月4日晚上,李开始将自己的军队撤离,天下着大雨,但他们来到波托马克河时,河水水位太高,他们根本无法过去。
李陷入了绝境,前有河水,后有追兵。林肯很高兴,他坚信北方军能够一鼓作气从侧面和后面攻击李的部队,击溃并俘获他们,胜利地结束这场战争。如果格兰特在这里,这一切更有可能发生。但这一切都是空想,带兵的是梅里,而不是格兰特。每天,林肯都要催促梅里开始进攻。但梅里显得太谨慎,太胆小,他不想去战斗,他犹豫不决,他发电报告诉林肯原因,他只是违反命令地开战争事务会,而耽误了对李将军军队的打击。水退了,李逃跑了。林肯愤怒极了。
“这意味着什么?上帝啊,这意味着什么?”林肯疾呼道,“我们就要抓住他们了,只要我们一伸手,他们就是我们的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每个将军都会彻底击溃李,如果我在那里,我会亲自击败他。”
带着愤怒与不满,林肯坐下来,给梅里写了封信,他这样说:
我亲爱的将军,我不认为你会对李将军的逃跑感到悲伤。他几乎就在我们的手掌心里了,只要我们用手捏住李将军,我们就能结束这场战争,然而,这场战争又会无限制地拖延下去。如果你上次没能击退李,那么你怎么保证能在南方击溃他?我不认为你现在能起到很大作用,你最好的机会已失去。因为这个事,我感到很悲伤。
林肯读着这封信,然后双眼看着窗外,他仔细想了想:“如果我处在梅里的位置,而且脾气也和梅里一样,而且还和梅里一样接受了胆小官员们的建议,如果我每晚都醒来,如果我也见到了如此多的鲜血,我也可能会让李将军逃走。”
此后,这封信一直没被寄出去。梅里永远也没有看到它,只是在林肯死后在他的文件中发现的。
葛底斯堡战役是在7月的第一周进行的,六千人死亡,2.7万人受伤,教堂、学校及仓库都成了医院,空气中弥漫着呻吟和痛苦。每小时,很多人都要死去。在高温下,尸体开始腐烂,专门负责埋尸体的人要加快进度了,没有足够时间去挖坟墓,所以有时候就直接在尸体上浇上土。在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后,几乎一半的尸体又裸露出来,北方军的士兵尸体被集体安葬在临时公墓。第二个秋天,公墓委员会决定为该公墓题词,并请来了当时美国最著名的演说家爱德华·埃弗雷特来发表演说。
他们向总统发去了正式邀请,还给内阁、梅里将军、所有参众两院议员以及所有社会名流、外交使节团体发去了邀请信,但没有几个人接受邀请,很多人不承认这次邀请。
公墓委员会最没有想到总统会来,实际上,他们怕打扰总统甚至没有给他写个人邀请函,林肯只得到一个打印副本。他们认为总统的秘书甚至可能直接将邀请函揉成一团后扔到垃圾桶里,根本不会给林肯看。
当林肯写信告诉他们自己会出席时,委员会感到震惊,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是,他们不知道做什么好,有人想让总统发表演说,但有人说总统太忙不会有时间,他甚至找不到时间作准备,另外有人说:“即使总统有时间,但他有这个能力吗?”他们对总统的演说能力表示怀疑。
是的,他可以在伊利诺斯州发表政治演说,但能在公墓问题上发表演说吗?不,这完全不同,这不是林肯的风格。然而,既然林肯要来,他就要做些事情。所以,他们最终还是写信给林肯,说在埃弗雷特发表完演说后,他们想请总统做点评价,他们是用的这个表达法:“一些合适的评价。”
这个邀请其实带有侮辱的意思,但总统还是接受了。为什么?在这后面还有个有趣的故事。去年秋天,林肯参观过安迪纳姆战场。一天下午,当他和自己来自伊利诺斯州的好朋友沃德·拉蒙在外面开车时,林肯要拉蒙唱一首他称为“小悲哀歌”的歌曲,这是林肯最爱的一首歌。
“很多次,我和林肯经常单独在伊利诺斯州巡游,当我唱这首带着家常曲调的歌曲时,林肯落泪了。”拉蒙说道。
当拉蒙在唱歌时,林肯开始想念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安·拉特利奇,他在想安此时正躺在伊利诺斯州草原上一个被遗忘的坟墓里。这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很快让林肯落泪了,所以为了让林肯不再忧郁,拉蒙换了一首幽默的黑人曲子。
此次简单的事情后来却成了一场事件风波。这首歌无害且异常悲伤,但林肯的政治敌人却对此进行扭曲,夸大其词说这是对烈士的玷污,是国家的耻辱。他们让纽约的《世界报》对此连续报道了三个月。林肯被指责在充满阵亡将士的战场原址上开玩笑,唱搞笑黑人歌曲。
但事实是林肯根本没有开玩笑,他也没有唱歌,当这个事件发生时,林肯离战场数英里的距离。在此之前,所有的死人都被掩埋,大雨淋在坟墓上,这些就是真实情况。但林肯的敌人们根本就不想要真相,他们渴望鲜血,整个大地充满了野性的谴责。
林肯被深深地伤害了,他是如此的悲伤,以至于不能忍受去看这些攻击的文字。林肯觉得自己没必要回应他们,这样只会让敌人们更得意。所以,林肯在平静中忍受着,当他得到前往葛底斯堡公墓发表演说的邀请时,他接受了,这是他让自己敌人们平息的好机会,他同时还能为阵亡将士送去悼词。
邀请信来得很迟,他只有两星期准备自己的演说,而林肯是花自己的业余时间来准备的,比如穿衣服时、在理发店刮脸时、吃午餐时、及在白宫和斯坦顿的战事办公室间来回走动时,他还会在等电报时准备演说,他在圆锥形纸帽的纸张上写下了草稿,并放在自己帽子的顶端,在他发表演说前,林肯说:“演说稿我写了两三次,但还未完成,在我感到满意前,我还要润色。”
在演说前一晚,林肯来到葛底斯堡,整个小镇人满为患,平时这里只有一千三百人,但现在已陡增至三万人。天气很好,夜晚万里晴空,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挂天空。只有一部分人能找到床位睡觉,数千人在村里整夜地走来走去,人行道被阻塞而不能通行,数百人肩并肩地在满是泥土的大街上行走,并这样唱着:“约翰·布朗的尸体在坟墓里……”
那天晚上,林肯整晚都在为自己的演说润色。十一点时,他去了旁边国务卿西沃德的屋子,并将演说词大声念给西沃德听,征求他的意见。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餐后,林肯还在改演说稿,直到有人敲门提醒他到了去公墓的时候了。
当行进队伍前进时,他一直直立坐着,但身体懒散地向前倾,头靠着胸前,长手臂在两旁摆动着。林肯陷入了沉思,一遍又一遍地回顾自己的演说,继续改进。
爱德华·埃弗雷特是委员会选的演说人,但他在葛底斯堡演说中犯了两个错误,两个错误都很严重,而且不必要。首先,他迟到了一个小时,另外,他演说了两个小时。
林肯听过埃弗雷特的演说,当林肯看到埃弗雷特的演说结束时,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林肯感到自己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所以,他开始紧张起来。林肯转动着椅子,解开长礼服的扣子,将手稿拿出来,然后戴上自己的老式眼镜,快速地温习了一遍。
林肯向前走着,手里拿着手稿,然后开始了自己两分钟的演说。林肯的听众们意识到这个11月的下午,他们正在听着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说了吗?不,大部分的听众只是好奇,因为此前并未见过林肯,并未听过他的演说,所以他们绷紧自己的脖子去看林肯,他们很惊奇地发现,原来林肯是这样一个身材高大且声音又高又尖的人,好像还带着南方口音。他们忘记了林肯出生时是个肯塔基州人,所以他还保留着自己的乡音,现在人们认为林肯应该完成了自己的介绍并真正开始他的演说了。
林肯到底忘掉什么了?这真的就是他要说的所有内容吗?人们太惊奇了,并失望地鼓掌。
回到印第安纳州,林肯尝试用一个生锈了的犁去耕地,但泥土黏住了泥板,便将犁弄坏了,并不会“发亮”了。在林肯的一生中,当他想表明一件事失败的时候,他经常会引用“玉米”地里的一些措辞。林肯对沃德·拉蒙说:
“那个演讲是个失败,拉蒙。演讲不会发亮了,人们都很失望。”
他是正确的,每个人都失望,包括爱德华·埃弗雷特及国务卿西沃德,他与总统一起站在讲台上,他们都认为林肯悲伤地失败了,都为林肯感到难过。
林肯自己也非常难过,他头疼欲裂,以至于在回华盛顿的路上,他不得不在火车的休息室里躺下,用冷水淋湿头。
林肯相信自己在葛底斯堡彻底地完了,在考虑到演说的效果后他这样表示。
由于天性谦虚,他很快就认为整个世界将完全忘掉他的演说,但全世界不会忘记那些长眠于坟墓里的人做了多么勇敢的壮举,如果林肯现在回去,并发现人们所记得的演讲只是一次不“发亮”的演讲,林肯会感到很惊奇。他那演说中的十个不朽的句子将被珍视为文学宝藏,是地球上几个世纪以来的财富。
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说已不仅是一次单纯的演说,而是对人类灵魂的神圣表达,这次演说还是一首散文诗,有着史诗般的壮丽与深刻:
八十七年前,
我们的先辈们在这块土地上创建了一个崭新的国家,
它从自由中孕育,
基于全民皆生而平等的信念。
如今我们打响了一场伟大的战争,
它是对我们这个国家的考验,
也是对其他和我们具有同等信念的国家的考验,
考验它能否长久地存在于此世界。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场战争的大战场上,
把这片战争的土地献给浴血奋战,用生命捍卫国家的先烈们,
让他们安息于此。
这样做,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遗憾的是,
我们不能为牺牲了的英雄,
献祭任何东西,
也无法使这片土地更神圣。
曾在这里奋勇杀敌的英雄
已经赋予这土地无比圣洁的意义,
我们微薄的力量远远不及。
人们不会注意,也不会铭记今天的演讲,
但是,英雄的伟大事迹将流芳百世。
作为生者,
我们应当继续完成先烈们未完成的事业,
忘却自己,投身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去。
只有这样,
我们才可以无愧于心地说,
烈士们的鲜血没有白流,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在上帝的指引下,
我们的国家将获得新生,
而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
将永存于世。
二十四、传奇将军格兰特
1861年内战爆发的时候,伊利诺斯州加勒那地区,一家皮革店里的包装箱上坐着一位衣衫褴褛、表情沮丧的人,嘴里叼着一根陶制烟管。他曾经的工作是当一名簿记员和采购员,从农民那里采购兽皮。
无论如何他那两个开店的弟弟都不愿意见他。他为了寻找一个空缺的职位已经在路易斯街头晃了几个月了,直到他的老婆和四个孩子饿得撑不下去。走投无路之时,他借了点路费买了去肯塔基州的火车票,看望他的父亲,请求他的帮助。这位老人手头相当殷实,但是却不愿拿出一个子儿。他坐下给他的两个小儿子写了封信,要求他们给哥哥找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