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始丛林到大城市,李旦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繁华,恢宏的城墙上,来来往往着身穿铠甲的士兵,城门口的人流穿行不息。
一路上,李旦不曾再见过熊赀,反倒是莫敖屈重欣赏他对付生蛮的手段,几番交谈之下成了好朋友。
“这里就是我大楚的都城,郢都。”屈重遥指着面前偌大的城池,语气慨叹地说道。
郢都,又是一个熟悉的地名,只是李旦还是没有回忆起来。
跟着莫敖军进了城,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就连一些明显是贵族的华丽马车都不敢在莫敖军前多做逗留。
李旦不由得感叹:“没想到莫敖军的威势这么强!”
“那是当然,莫敖军可是大楚皇城禁卫军,直属大王管辖,冒犯了莫敖军,就相当于冒犯了大王威仪,到时候就算直接砍杀都无所谓。”
屈重脸上一片狞笑,显然以前很是有几个没长眼睛的被他给砍了。
可就在这时队伍前方一阵喧哗,队伍不得不停了下来,屈重仿佛挨了个耳光,黑黝黝的脸上都泛起了一抹恼怒的红晕,鞭子用力一抽马匹,一口气往队伍最前方冲去:“哪里来的混蛋,敢当莫敖军的路。”
李旦也好奇地跟了上去,很快就看到一个衣着褴褛的老人正躺在路中央,怀里抱着一块大石头,让李旦心惊的是老人的双腿从膝盖往下都被斩断了,巨大的伤口随便用几块破布包着,已然被鲜血完全浸透。
“禀将军,这老人似乎是昏死过去了。”一个士兵大声禀报。
“原来是这老头。”屈重似乎认识这个老人,脸上怒色消散,摆摆手下令道,“算了,把他丢到路边,队伍继续前进。”
“这老头是什么人?”李旦好奇地问道。
屈重倒是很了解,详详细细说道:“一个叫卞和的玉匠,也算是久负盛名,以前挖出过不少好玉,可几年前他挖到了一块石头,却说是天下第一的玉石,要献给大王。本来看在他以前的功劳上,大王只是责备他一番就算了,谁知道他还没完没了了。看来最近大王终于不耐烦了,直接斩掉了他的双腿。”
卞和…
同样是个熟悉的名字,这一次李旦终于想起来,尽管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不熟悉,但他清楚地记得,卞和可谓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玉匠,因为他发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块玉,那就是和氏璧!
传说中,和氏璧是由楚国玉匠卞和在大山深处挖出的,可惜这块璞玉除了卞和之外无人认出,楚武王手下的宫廷玉匠也不识得,所以楚武王将卞和赶出了宫殿,但卞和不死心,连续拜见楚武王,终于惹怒了这位雄才大略的英主,被斩去了双腿,临死的时候再度拜访已经登基的楚文王,玉璞终于被楚文王认出,被制成了闻名天下的和氏璧。
“难道只是同名同姓的人?”
李旦跳下马,惴惴不安地来到了卞和身边,使劲摇了摇卞和的肩膀,总算让这位重伤的老者从昏迷中苏醒了一点。
“你叫卞和?”李旦试探地问道。
老人艰难地点了点头,努力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李旦眼珠一转,试探地问道:“你怀里的这块,好像是玉?”
“玉?!”卞和猛地瞪大了眼睛,昏黄的眸子里亮起了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看着李旦,“你看得出,这是玉?”
李旦没有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是玉,而且应该是世所罕见的极品美玉!”
“你识得,你当真识得,太好了,这世上真的有人识得!”
此时的卞和哪里还像一个重伤的老者,他紧紧抓着李旦的手,那种表情仿佛伯牙遇到了钟子期一般。
李旦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和氏璧,华夏五千年第一玉,前无古人,很可能也后无来者,自己何不趁现在没人认出的时候,把和氏璧弄到手?到时候雕琢一番,就是震撼华夏的和氏璧,卖给谁都是一大笔钱,起码十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问题了。
咳嗽一声,李旦用惋惜的语气说:“好玉是好玉,可惜没有人认得。你现在又这样,恐怕难以将它展现在世人面前了。”
自己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能够轰动全世界的作品,却因为无人认得而只能被埋没,世上没有比这更令人痛苦的了。
卞和眼中的光芒也一下子黯淡了下去,这忽起忽落的心情让这位虚弱重伤的老人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旦可不能让卞和这么快就死了,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大王虽然不信你,但我相信太子熊赀一定会相信你的,只是太子现在还不是大王,不能公然违背大王意愿。但大王终有一日西归,到时太子登基,这块美玉必可名扬天下。”
卞和却仍然遗憾地说道:“但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乃太子亲信,我可以帮你!”李旦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你若信我,可将此璞玉托付于我。等太子登基之日,便是此玉名扬天下之时。”
这似乎是唯一能让这块玉被埋没的办法了,但卞和还是不太相信李旦:“你何以为证?”
李旦立刻举起手,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李旦发誓,此身不死,则必想尽方法,令此玉重见天日,令天下人皆知和氏璧之名。如若违背,必遭天打五雷轰!”
“和氏璧,和氏璧……”
卞和相信,只要怀中璞玉能够得到名匠雕琢,必成天下名玉,如此一块玉以他和氏为名,那么他卞和之名也定可流传千古!
想到情绪慷慨之处,卞和不禁仰天长笑:“好,既然李旦小弟敢发此毒誓,我卞和又如何不信?此玉便托付给你了!”
将璞玉塞进了李旦的怀中,卞和大笑数声,最后竟然一头栽倒,再也没了气息,只是人生的最后时刻,他那沧桑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看着卞和的尸体,李旦一下子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卞和竟会这样就死了,因为按照他了解的历史,卞和是等到楚文王继位,献上和氏璧之后才死的,可现在楚武王还在世,文王仍是太子,他怎么就死了?
一瞬间,李旦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蝴蝶效应!”
因为自己的到来,历史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改变,自己只是稍微贪心了一下,就使得一个还算有名的古人提前死亡,那未来会如何改变?自己还能否回到现代?
正在李旦发呆的时候,屈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地说道:“李旦,你还真相信他,认为这块湿透是什么绝世美玉?”
李旦勉强一笑,随口糊弄道:“我只是看他老人家可怜,双腿被斩,还要被人当成骗子。反正人之将死,不如让他走得安心一些。”
“你倒是好心肠。”
屈重显然没把卞和的死当成一回事,也没留意到李旦正将那块“石头”死死地抱在怀中,好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似的。
不管能不能回去,反正和氏璧已经落在我手中了,就算不能回去,卖掉这块玉我也能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李旦的生活习惯,往好了说是随遇而安,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得过且过,不管是跟着神棍师傅到处行骗,还是一个人行骗失败被村民追打,亦或是在云梦大泽蛮人部落里当蛮人,他都能活得有滋有味,所以只要不被饿死,那么生活在两千多年前的封建社会也未尝不可。
确定了自己生活的朝代,李旦开始回忆自己知道的历史,华夏五千年,夏商周之后,便是春秋战国。周朝自迁都开始,春秋时代就到来了,诸侯国纷争不断,各路豪雄轮番登场,其中最强的五位君主,被称为春秋五霸。
地处南方的楚国也是春秋五霸之一,而楚国从一开始的野蛮落后开始富饶强大,奠基者正是楚武王,继任者楚文王更是令楚国一跃成为春秋诸侯中数一数二的强横大国,若非齐桓公横空出世,那么春秋第一霸就是楚文王的了。
“没想到居然让我碰上了楚文王这一代明君,可惜人家并不看好我。”
李旦心里稍有遗憾,但马上就被怀中硕大的璞玉驱散了,反正和氏璧到手,这可是什么大官都换不来的。
因为李旦是太子请来的客卿,所以屈重就将人安排到了太子府的偏院中。
要说堂堂大楚太子,府邸自然恢弘大气、美轮美奂,只是李旦这个时候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和氏璧上,根本没心思多欣赏府邸,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中。
将璞玉放在桌子上,李旦总算有机会仔细观察这块绝世美玉的原型。
玉不琢不成器,没有经过雕琢的璞玉看起来和石头差距不大,只有经验丰富的玉匠才能够判断出一块璞玉是好是坏,值不值得雕琢,应该雕成什么。
李旦并非玉匠,所以他上上下下检查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若不是历史上写的清清楚楚,他肯定认为这就是一块石头!
该死,如果不能将璞玉变成玉器,就算是和氏璧也永无出头之日啊!
李旦心头郁闷,绝世宝物就在眼前,却无法得到,还有比这更郁闷的吗?偏偏他还没办法找人帮忙,宫廷玉匠早就断定这是一块石头,就算他冒用太子熊赀的名头让玉匠剖开璞玉,得到了其中的美玉,玉匠也会立刻禀报熊赀,甚至是楚武王,到时候这和氏璧可就不是他的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李旦再清楚不过,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最后一个办法:“看来只能我自己去学雕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