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待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身上披着玉笙的西装外套。而他则一只手搭在小桌子上,睡得十分狼狈,我把衣服轻轻搭在他的身上,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是一片片的油菜花田,只可惜现在已是盛夏,油菜花早已谢幕,我不禁有些遗憾,早就听闻油菜花黄的季节是中国最美的季节。“油菜花开满地黄,丛间蝶舞蜜蜂忙;清风吹拂金波涌,飘溢醉人浓郁香“。清晨,水雾环绕,远处的白墙黛瓦隐隐约约,近处的清流小溪若隐若现……
“怎么样,婺源和伦敦比如何?“不知道什么时候,阮玉笙已经醒了,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我给他盖衣服的时候就醒了,他之所以装睡,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这里是婺源?我们到江西啦?“我从来没未到过上海之外的其他城市,未免内心有些许激动。
“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你从来都没去过乡下吗?“阮玉笙无法理解我的过分激动,轻轻地帮我把额前的碎发拨开,我的眼睛正对上他的,两个人就这么楞楞的看了彼此一会儿,我一时不好意思,有意避开他的目光……
“倒也是去过的,小的时候随母亲回过几次苏州乡下的外婆家,不过印象都已经模糊了……“
“少见多怪,看来真需要带你出来多见见世面……“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火车呜咽长鸣,发出一声叹息。又行驶了没多久,我就随他下了火车。
我注意到站台上的站牌,“徽州。你带我来徽州干嘛?“
“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内一热,他终于肯相信我,肯将他的一切与我分享……
他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头,“想什么呢?快点跟上……“
不过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当我拖着行李,坐在板车上,瘫倒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的时候,我真的怀疑阮玉笙是想把我卖了的,虽然在火车上没怎么吃饭,可我还是忍不住吐了一路,他拿出水壶,拧开瓶盖递与我,“喝点水,马上就到了。“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早知道要遭这份罪,我死都不会跟你上火车。“
他并不在意,看着我恼羞成怒的样子,竟然“哈哈“大笑出声来。
我不知道在这山路上颠簸了多久,我只知道最后是被阮玉笙抬下来的。他把我扔在地上,拍了拍我的肩膀。
“打起精神来,到了。“
看到眼前的景色,我忘记了自己一路上经历的艰难困苦,“天啊,这不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吗?这里真的是你家?“
他没有说话,拉着我进了村子。我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了,马头墙,小青瓦,青石铺就的小路一直延伸,却看不到尽头。穿梭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间,我被一再剥夺提问的资格,因为他身上散发的阴郁,形成了一股低气压,令我喘不过气来。直觉告诉我,一个人思乡归来不会是这样一种感觉,但究竟是哪里不对,我又说不上来……
阮玉笙拉着我在一幢气势恢宏的民居门前站定,高大的门楼,飞扬的檐角,精致的石雕砖雕,紧闭萧条的大门,都让我感觉到这所大宅的不一般……
我感受到他握住我的手加重了力道,我以为他是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想要安慰他……
他终于鼓起勇气,敲起了门。
“叩叩叩……“
门开了,里面探头探脑的出来一个小伙子,看见阮玉笙,又打量了我一番,朝屋内大喊道:“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阮玉笙招呼他道“阿祥,先带蒋小姐去客房休息,我去见爷爷……“又转过身来对我说,“你先去客房等我,我办完事就来找你。“
他并没有向我多解释什么,径自离开了。我内心有些气恼,心想他竟然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纯心要出我的丑嘛……阿祥走在我的前面为我引路,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他的动作幅度不算大,每次只回半个头,露出一只鬼祟的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见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比世宗大不了多少,看样子也是个孩子,便主动与他攀谈起来:“阿祥,你多大啊?“
“回小姐,十四了。“阿祥声音颤抖,看样子被我吓得不轻。
“我就那么可怕么?你连看着我说话都不敢。“
阿祥转过身来,弯下腰向我鞠了一躬,“阿祥不敢,阿祥是觉得小姐很漂亮,与我们村子里的姑娘不大一样。“
我听到这里喜不自胜,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递给阿祥,“你说的太对了,你记得下次在你家少爷面前也要这么说。“
阿祥将奶糖放进兜里,点了点头。“多谢小姐。小姐人美心地又好,难怪少爷喜欢您。“
“你怎么知道你家少爷喜欢我?“
“少爷离开家都快六年了,这是第一次回来,还带了小姐您,难道不是准备娶您,才带回来给老太爷看的么?“
本来我还沉浸在阿祥的溢美之词中,听了这番话,我陷入了沉思。六年没有归家,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阮玉笙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看他一路上的样子,更多的是愤恨和阴郁,并没有过多的喜悦,阮玉笙要想彻底走进你的内心,我究竟还要打开你多少扇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