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了码头,又躲过了青帮的追杀,阮玉笙并没有向我解释的意思,我带着满腹狐疑和他来到了火车站。
他走的很快,我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你好像还没给我一个解释?”
他微微一笑,从我手中结过箱子,并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都不问我带你去哪,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无所谓!”我手上的重量减轻,心情也轻松许多,我的确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甲板上的那一刻,我突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自由与独立。我不要再回到英国,我不要再周而复始的每天画画,不要一个人身处异乡,我想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想做这一切,首先,就是留在中国。
他听到这里,眉头不禁一皱,“这样可不行,如果今天接你走的人是叶璟文,你也会走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了。”我本来就不想回到英国,所以只要有人接我离开,我都会义无反顾跟他走的,这点是我的真实想法。
他放好了行李箱,又从我手中一把扯过我的背包,随意地丢在行李架上。
“你干嘛?干嘛扔我的背包,里面装的都是我的画具,哦……你吃醋啊……”看他幼稚的举动,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故意逗他道。
“那也要蒋二小姐你肯给我机会。”
我装作没有听到,故意岔开话题。“你到底要不要和我解释?”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在姨丈家的宴会上?”
“嗯。其实那天我并不是故意去参加宴会的,我是为了躲避斧头帮的追杀,混进宴会的。我们的主编是爱国会上海分会的会长,负责爱国会在上海的宣传和联络工作,那一天爱国会本来召开会议,然而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我们在法租界的据点,受到了斧头帮的滋扰,孙先生被迫转移,而我也为了躲避追杀才闯进宴会,才认识了你。”
他满目深情地望向我,我不自然地躲开了。“但是斧头帮为何要阻挠你们开会?”
“北洋政府腐败不堪,与斧头帮勾结,一直在打压爱国会在上海地区的行动。再加上孙中山先生将中华国民军政府改组为正式政府,就任非常大总统,随时准备挥师北上,战争一触即发。上次带你去参观杂志社的那天,就是因为我们准备和国民党领导人秘密见面的事情败露了,黄金荣准备对我们赶尽杀绝。我因为害怕连累你,所以不得不与你中断联系。”
我惊讶地望向他,我根本不知道他原来一直偷偷从事着革命工作,在英国时,我也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也听说过浩浩荡荡的巴黎人民公社运动,虽然北部的苏维埃共和国已经建立,国际共产主义小组也在扶持国内的共产主义势力,但仍然只是星星之火,何以燎原……
“其实你今天也不是特意来码头找我的吧……”
“碧雯,其实我们今天会议只开了一半,因为主编和国民党方面的领导人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孙中山先生很希望我们爱国会的成员到国民政府中担任职位,可主编的意思是,我们两党之间的意识形态不同,只能够暂时合作,长久下来,政府中的两股势力势必会相互摩擦和倾轧,到时候必将引起大乱……我们两党之间意见特别不一致,因此不欢而散……我很郁闷,想去学校找你聊天,结果之舒告诉我你离职了,所以我就来码头找你,没想到会有遇到他们……”
他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喜欢上的不是蒋碧雯,如果你可以不那么聪明,或许我们早就可以在一起了……”
我摇了摇头,“可惜……我是。”
他解决了我的长久以来的困惑,又使我明白了他一直与我保持距离的原因,可是,我真的开心不起来,我们失去了在一起的最好时机,现在的我,是一个背叛家族,欺骗亲人,毁坏婚约的不孝女,想到这里,我内心挣扎纠结无比……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我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陷入了回忆之中……
虽然在英国坐过火车,可这里的风光与英国完全不同,想起威尔士的丘陵,英格兰的平原,苏格兰的高原……多少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和玛丽和安来到英国的乡间采风……碧绿的原野一望无际,两两三三的尖顶小屋坐落在林间,肥羊静卧在草地上,好一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若是去到北部,再碰上冷空气作怪,天空下起急雨,惨了,那我们的画具可就遭殃了……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一想到可以和我私奔笑到抽筋啊……”阮玉笙见我笑的开心,打趣我道。
“没有,我只是想到以前在英国去乡间采风,被雨淋湿画具的事情……”
他脸色一暗,“其实你还是想回英国吧,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也许你早就可以离开了。”
“嗯,你说得对啊,那我现在下车了……”我起身作势要离开,没想到阮玉笙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我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坐在他的身上,与他的距离这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慢慢变得急促的呼吸……我的心跳得飞快,脸上也火辣辣的,赶忙站起身来。
阮玉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拉着我坐下,“你快点坐下,不要胡闹了。”又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你睡一会儿吧,我们还要坐好久的火车……”
也许是真的累了,没过一会儿,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