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菀央又是甜甜一笑,说道:“容妈妈。虽然您这样说,我们却到底不敢十分相信。不要笑我年幼见识短浅,这些日子也曾听说过几桩案子,都是拐卖幼儿的。我姨娘养我们这么多年,下半辈子都指望在我这个弟弟身上,好歹也总要小心。我姨娘只认得一个父亲,与太太却没有来往,也不认得妈妈。因此小心一些,也是不错的,是也不是?”
容妈妈听郭菀央说得利利索索,不由再度将眼睛盯在小女孩儿身上。女孩子并无一丝惧色,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容妈妈,脸上的笑容,自然是纯洁无比。
郭菀央上辈子的职业是售楼小姐。作为售楼小姐,接待过各种难弄的客人,脸上的笑容自然也无可挑剔。
容妈妈将小觑之心尽数收起,只说道:“小姐,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真以为,你是侯府里养出来的。不过实情如此,小姐不相信那也就罢了。”
郭菀央笑吟吟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妈妈请便罢。不是我们无礼,若是不见父亲真人,我们还真不敢轻易跟着妈妈走。”
容妈妈脸色变了几变,片刻之后才干笑道:“三小姐说话好生爽利,难不成老婢手上的老爷书信,也是造假的不成?”
郭菀央眼睛眨也不眨,当下只笑答:“虽然当日父亲也留了一些手泽在这里,可是书信这东西,是很容易伪造的。”
容妈妈差点气得胸膛起伏,说道:“小姐,不遵嫡母之命,难不成要太太用绳索将你捆到南京去不成?”
郭菀央甜甜笑道:“父亲在辽阳做官多年,也有不少相好的同僚知道我母子的存在。妈妈将我们捆过去,只怕瞒不过他们。等这个笑话传遍辽阳,又传到南京,只怕母亲要成了笑话,对父亲前程也有关碍呢。母亲可是大家太太,怎么可能闹这样的笑话?”
容妈妈几十年来颐指气使,做惯了高等奴才,却哪里料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小小的庶女面前吃瘪。只是面前这个小丫头虽然是庶出,却到底是小姐,自己不能太过无礼。何况太太还有求于这母子三人。当下强自摁下心中怒火,沉声问道:“小姐,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信了我们?”
郭菀央端正了脸色,小碎步上前,裣衽为礼。
方才还气势汹汹,却突然行礼,前倨后恭,容妈妈竟然有些不明所以,当下将郭菀央的的手托住。郭菀央低下头来,声音里已经略略有些哽咽之意:“容妈妈,您是太太身边最得用的长辈。方才说话冲撞,还请您原谅。您也得知道,我母子三人这些年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实在是杯弓蛇影怕了。现在虽然知道太太是好意,您是好意,但是如果您不将实话告诉我们,我姨娘又怎生放心让我们姐弟上南京?辽阳苦寒,却好歹还能做些针线相依为命。再说,妈妈也看见了,我姨娘这样的性子,去侯府锦衣玉食,也不见得是好事。您也知道,我姨娘是断断没有其他心思的。”
抬起眼睛,眼窝里已经是汪汪的一泡泪水,更显得楚楚可怜。边上的水芸香,见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忍耐不住,就低声抽泣起来。那郭玥看看娘亲,看看姐姐,也哭了起来。
这样一哭,倒是将容妈妈闹了个手足无措。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不觉起了几分心疼的心思。
郭菀央知道,这个容妈妈是做惯了人上人的。自己方才太强硬了,一个处理不好,自己就多了一个仇敌。所以,意思既然表明了,不妨演一下弱势,扮一下可怜,让这个容妈妈将仇视的心思收起来。
容妈妈迟疑了片刻,看着面前的女孩字,心中思量了很久。自己也半辈子了,也见过不少聪明的女孩子,却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面前这个。虽然说庶出女孩前程有限,但是这个姐姐主持事情,想必郭玥也会有一些前程。何况郭玥还是老爷的长子,虽然是庶长子。今日卖给这母子三人一个好,也不见得是坏事。沉吟着才说道:“看来老婢是多虑了。三小姐见识如此清楚,老婢不豁出去,想来三小姐也不会容许公子进京。老婢就说实话了罢……姨娘可知道,南京城里,说不定有天大的富贵,在等着玥哥儿?”声音却是放得极低了。
郭菀央心中一惊,当下对四周扫视了一眼。
水芸香这所宅子,只有三间两进,男仆女婢加上母子,只有六个人。当时伺候的在瑞气堂的,只有茱萸还有一个老妈子。茱萸是识得眼色的,当下就与老妈子下去了。
水芸香迟疑道:“天大的富贵?”
容妈妈脸色变了几变,片刻之后才说道:“水姨娘,您是有福气的,生的这样一个小姐。不过您与小姐公子,却……要给老婢发一个誓言来,千万不能漏一丝口风,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是我说与小姐姨娘听的……否则,老婢就死定了。”
郭菀央当下就说道:“我发誓就是。不过容妈妈可不能拿假话来糊弄我们。”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可还真没有将发誓当一回事儿。
水芸香也发了誓。郭玥却说道:“既然对容妈妈有碍,那我就不听了罢。”就自己下去了。
容妈妈想不到这个男孩也如此有个性,当下怔了神。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如今老侯爷身子欠安。公主与驸马是不会来眼热这个爵位的,然而三房那边却有一些小动作,他们又有了一堆嫡出庶出的儿子。我们二爷……身边,却还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
母女两人脸上一齐变色。水芸香性子懦弱了一些,但是也不愚蠢。何况容妈妈说得如此明白?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什么爵位继承的规矩,却知道大约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