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风笑而不言,双眼却落在苏春天满含笑容的脸上。
“还记得三年前的夏天,说着到了冬天,就一起在壁炉里烤红薯。只是可惜,还没有到冬天你就走了。”苏春天的心情甚好,思绪却深深的陷入回忆中。
那年,张风走的突然,只是留下那样的只言片语,她以为他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样的小城了。
当时的她是留恋的吧!怎么会不留恋,那样完美无缺的大哥哥,那样完美无缺的知心人,可是就算那个时候的苏春天也是知道隐忍的。
“当年是我食言,不过我可是打算今天补偿的。”
“算了,只怕叶小姐这会都等急了。”
“我吃了晚饭在过去,今天尝尝我烤的红薯。”张风站起来,向着厨房走去。
苏春天站在大窗子跟前,用手抹去了一片冰窗花,隔着雾气的玻璃,外面又飘起零零散散的雪花,轻盈,婀娜。
轻盈的寒风,无意掠过胡杨,落尽枝叶的胡杨,随风呼啸,在空旷的小院里,不曾留下一丝痕迹,就是这样寒冷的天,才让室内的壁炉越发的温暖起来,平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烤红薯的香味从壁炉里传来,苏春天便隐隐觉得有些饿了。
不消一会,桌子上四菜一汤,烤好的一盘红薯已经齐备了。
“你是不是孙悟空再世,怎么横空就变出了四菜一汤?”苏春天有些吃惊的看着已经摆好的晚饭,用玩笑般的口吻说道。
“我有阿拉丁神灯,就不需要七十二变了。”张风玩笑的说道。
“阿拉丁神灯和孙悟空根本就不沾边,你总是这样混淆。早知道当时不该把那故事给你讲的。”苏春天一边帮助摆碗筷,一边端起一个托盘,拨出一些饭菜来。
“伯父最近身体如何了?”张风知道苏春天是要将饭菜先送给苏牧风,就顺势问道。
“时好时坏。心病能奈何?”苏春天提起父亲就有些神情黯淡,起身端着盘子想东边的大卧室走去。
望着苏春天的背影,张风脸色有些异样,双眉微蹙,神情凝重,末了还是叹了口气。
“没有想到,张先生的厨艺还不错!”
吃晚饭,两人都窝在壁炉前,火苗的姿态有些活跃,映照的两人脸上红彤彤的,分外安逸。
“张先生何止厨艺不错,只不过却是比不过苏春天的。更何况苏春天还是再世华佗,妙手神医。”张风一边向壁炉里添碳,一边笑言道。
“拍马屁要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拍马蹄子上了,被马蹶一蹄子,那滋味不会好受。送佛送到西,饭也做了,不如用二胡拉首曲子我听听。”苏春天微微眯着双眼,贪婪的吮吸着松木然后的香味。
“这样的气氛,萨克斯最是应景。不知道苏春天想听什么曲子。”张风已经是时候的从乐器柜中取出他那尘封已久的萨克斯。
“那,还是听《飞鼠溪》吧!”苏春天双手支着脸,火焰仍在跳跃着,音乐未起,思绪先飘然。
“原来你还是喜欢这曲子。”张风深深的看了一眼专注的苏春天,就连自己的思绪也一样飘远了。
因为这是写狼奔涌的鲜血和孤傲的灵魂,一个骨子里和我一样的生灵呀!
我第一次听的时候整个灵魂都在猎猎作响,苍凉,孤傲,悲怆,奔波和逃亡,抗争于悲悯,形只影单,大漠苍狼,烽烟四起,浪迹天涯,还有那种音乐比这个更能震撼苏春天的灵魂!
没有,我想再没有了!
因为没有了,所以珍贵!
苏春天的声音柔中带力,轻稳铿锵,双眸锐利灵动,双颊红润有泽,身子微微直起,仿佛音乐未起,她的心已经远行了。
萨克斯的声音缓缓响起,飞鼠溪从中飞出,深沉而平静,富有感情,轻柔而忧伤,好像回声中的回声,低沉的绚烂,无处可逃的悲情。
张风仿佛能闻到冰雪的味道,万里雪原清冷而空寂。
夕阳下一头银白色的狼疲惫的踏雪而来,俊俏的鼻子耸动着莫可名状的孤傲。
身后是殷红的血迹,绵延无尽。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列冒着浓烟的火车静静驶过,有如一个匆匆的过客。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浮上广袤的夜空。白狼吐着鲜红的舌头,对月长嗥,幽怨孤寂的声音起伏千里,余音不息。
不远处人声鼎沸,马蹄声紧,面对四面楚歌,银色的白狼在灿烂的星空下像个高傲的骑士,昂扬而孤独。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狼的身影和苏春天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挣着,奔逃,流浪,孤傲,温柔,无奈,寂寞,忧伤,永不屈服!
呼啸而来枪声中那双锐利的眼,轻蔑含笑,银色的皮毛月光下闪闪发亮。
奔逃着向那相隔的两个山崖,却在也不回头!
面对相隔的山崖,她微微一笑,凌空飞跃,那一身银色的皮毛闪着灼目得光辉,消失在一片灿烂之中。
张风的心忽而一沉,他怎么会有这样的遐想,那狼如何能和温柔似水的苏春天重叠,那片烟霞般的灿烂又是怎么会事,顿时思绪便有些乱了。
“多好的曲子,可惜萨克斯的声音终究还是悲切温婉,缠绵低沉。少了狼性里本该有的傲然独立和永不屈服。只不过这这样的冬夜,这曲调也算尽善尽美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的苏春天声音平静的品评着。
“好是好,却不要沉溺了。更何况你的未来不是这些,没有人允许。我见天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张风的眼神依旧清澈,态度温雅,可是心却有些沉不住了。
那年他初见她,她倔强的神情,就算是哭泣时候,头也是高高昂起;起于尘埃的她,见了清冷威严如斯的他,也从未卑微的仰视过,面对他她总是不卑不亢;熟悉之后,她便温顺亲切,即便是家徒四壁,她依旧能微笑如花,拿起画笔她便专注执着,就算面对的是他,她也从不自轻。
那样的苏春天,是不是真的如同他遐想里的孤狼,自由而高傲,坚韧而勇敢,即使吞噬着鲜血,也能无谓的微笑?
苏春天裹了大衣,立在门前,姿态温和依然。
张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下车折回,看着苏春天笑了笑说道:“你前天是见了李想的吧?”
苏春天点点头,仿佛一点都不吃惊。
“以后不要单独去了,你该知道如今天的苏春天走到哪里都不止有两双眼睛盯着。你若是真为李想好,就该想到这一点。”张风的语气满是好意的提醒。
苏春天有些难堪的点点头,轻轻的回答:“我懂的,可是还是没有忍住。只不过,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有要紧的话和他说,别人是无法带为转达的。”苏春天的眼神依旧锐利,不带任何掩饰的锐利。
张风满意的点点头,开着车离开了老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