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王离去的时候,并非没有回头,只是他回头时风吹起了她的门,原本敞着的门,半掩住。玥王只以为是莫染衣遣丫鬟将门关闭了,他忍住心口的巨痛继续前行,终究在上马后马儿还未来得及向前走的时候,跌落下马,昏迷过去。
他不是昏迷,不过是疲劳外加缺乏睡眠,他只是睡过去了。
人在潜意识想要逃避或忘却的时候,会用酒精或抵御性的睡眠来让自己暂时麻醉,大脑空白不去想问题。
此刻的玥王便是这样。
他睡得不安稳,却无人敢将马车里的他叫醒。
待三日后,玥王醒来,他已经身在帛湾主营。
玥王的军队在千佛山没能找到莫染衣之后,便顺势屯兵在帛湾,在休整和与江冷枫的对峙、谈判中,他抽出空挡来,亲自去找寻放心不下的莫染衣。
他是铤而走险,只派了十数个手下,轻装上阵,直奔有一线消息的炎州。
在炎州,比冰雪更让他心冷的一幕,浇灭了他心中最赖以取暖的热。用滴血的手指,亲自写下了这一生第一封休书,给最不愿意给的那人。
了了十数字,却犹如耗尽半生心力。
这匆忙的决定让他醒来便心生悔意,悔到寝食难安。
至少他该问清楚到底为什么?是什么致使莫染衣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可是当看到龙玄衣和她衣衫不整纠缠于床榻之上,什么都忘记了,忘得干净,唯一想要做的是将龙玄衣撕成碎片,将莫染衣吃进肚子。
“来人!”玥王吩咐。
心腹忙颠颠的领命进入营帐。
“派出去的探子可有传回消息?”他指的是混入皇宫的那些内线,男男女女十多个,散布在东宫、御膳房等地。
因为心痛,玥王忽然想快些结束这种对峙,这种纷乱的局势,也结束掉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情愫。
心腹将从宫中带出的讯息递到他手中。
江冷枫谋逆之时羽翼未丰,与设想中相比除了成功的拿到芙蓉公主手里的兵权之外,他第一没能控住玥王,第二错失了从龙玄衣身上得到的“山河社稷图”的机会,更让他愤怒的是失去了一条手臂……
他无法按照原计划不惜以武力彻底推翻燕皇的统治,而仅仅是借着控制燕皇、皇后、妃子等一大部分皇族重要人物,拥立了五岁的皇子亲政,实则独揽皇权。他打算慢慢渗透和过渡。只是纵使握住了政权,原本皇室内相互牵制的各方势力格局却并未有明显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结果是,江冷枫只能静静等待势力格局的渐变,而不是完全让其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变化。
在弄清楚了燕皇及皇后妃子们被囚禁的地点后,玥王大胆的做了个决定——
一面派人暗中接近和保护被囚在后宫之中的燕皇等人,另一面设计诱出江冷枫、江元或者他们的至亲之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失去的痛意,虽然让玥王觉得心冷神伤,另一方面却又让他极度清醒、理智。
若炽烈的爱转化成冰冷灰烬,他更应该做的是如何一举成功的将江冷枫这伙潜藏的乱贼铲除,将威胁着燕国生死存亡的毒瘤清理掉。
想要诱敌却又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
江冷枫生性多疑,现在又失掉一条手臂,更是不会轻易离开守卫森严的皇宫,江元辅佐小皇帝,日理万机,更是抽不出任何时间去顾及外面的事。
最终玥王定下了一个计划,并且立即策划实施。
在他部署陷入僵局之时,意外的是一个人出现在面前——
熠王,城星灿。
城星灿清丽的脸上布满尘灰,甚至有些大大小小的刮蹭伤口,有的留下淡淡痕迹,有的方才刚刚结痂。
城星灿淡淡的看着玥王道,“我来是要给你两件东西……”
他们虽然是同胞兄弟,血管里流着相似的血液,却只有生疏感,没有溶解冷漠的亲情。
兴许是特殊时期,玥王走到熠王身边,静静的看了看他脸上的伤疤道,“你本来双腿不利索,现在再毁掉一张脸,还能出得了门吗?”
这种怪异的关心,让熠王心底荡起一层温柔的波澜。
熠王傻乎乎的一笑,就忘记自己才是兄长,而面前的这位是弟弟。
“这一瓶是给你那十夫人医治情毒心病的……”他说起十夫人,语调怪怪的,似是不愿多谈,故意避讳,他想到莫染衣的名,心中都会莫名其妙的揪痛。
玥王自嘲的一笑,十夫人?他还有十夫人吗?他的十夫人已经彻底的脱离了他,追随着别的男人而去,他哪里还有十夫人?
最可笑的是虽然休书是他城皓月写的,实际却等同于他被莫染衣休掉,心中爱有多深,郁结着恨就有多浓!
熠王不知情,继续道,“朝中政局突变,可恨我无力助你,但素闻江氏老儿的结发之妻患有心疾,终不得心安……我这里却有医治良药,该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玥王大惊,自己刚刚定下策略,熠王便心有灵犀一般送来良药妙计?!
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兄弟!也只有兄弟才有此默契。
他长叹。第一次将这个轮椅上看起来像是青葱弱冠少年的哥哥抱在怀中。
熠王在这个久违的亲情怀抱里,缓缓低下头。
能得以此怀抱,纵使容颜尽毁,又能怎样?
☆☆☆
江冷枫并没有放松对头号仇敌龙玄衣的通缉、追捕,当然他更想要将莫染衣抓到手,想到莫染衣后背上的蛇印,那直接预示着统治权……也是跟玥王相抗衡的最有力砝码,他的心都是激动的。
他的人迟一步到达炎州。
虽然迟一步,却并非错过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