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玄衣淡漠一笑,“我没事”。
在他面前他完全收敛起在莫染衣面前轻易展现出来的调笑口吻,表情认真而严肃,这让星灿内心深处感到十分悲伤。
他的一切都于情于理不和。
他已成年,外表却依旧是少年的模样,样貌清丽俊美,声音却沙哑、深沉、魅惑。他生在帝王之家,渴望亲情,却始终孤寂。他感情丰富又脆弱,却要用冷然、无谓来掩饰自己。
“她会好起来。”星灿淡淡的吐出这五个字,这便是他最有力的承诺。
龙玄衣这才稳了稳心神,身体晃了晃。
星灿大惊,无奈自己不能站起来,只能是将轮椅行至龙玄衣身边,道,“你依着我的轮椅吧。”他没有多问,可是从龙玄衣苍白的脸和脸上的伤看来,他必然受伤了,而且似是很严重的内伤,可是他不说,他便不打算问下去。
“你快去医她。”龙玄衣无力的伸手指了指床/上的莫染衣。
星灿默然一笑,不再坚持,挥一挥手,立即上来两个下人,搀扶龙玄衣。龙玄衣没有拒绝,此刻他的确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勉强坚持站立着,不过是怕星灿过分担心自己。
“我劫下了她。”龙玄衣没有让下人扶自己离开,反而顺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他用一只手悄悄按住心口,克制住疼痛带给自己的战栗。
星灿搭在莫染衣手腕上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他看出了他的伤势,只是在给床上人儿把脉完毕之前,他不打算再分心去管龙玄衣,依着星灿对他的了解,明白知道他会拒绝。
“她在哪里?”星灿稍稍抬眉,问。
“‘梦苑’。”龙玄衣道。
“她为了跟你赌气而胡乱择婿,你劫了她并非坏事,可是她若落居在‘梦苑’你送她不出去,又该怎么办?”星灿并不关心这些,只是随口问询。
龙玄衣苦笑。
“怎么会,她只是恨我,不会缠上我。”龙玄衣想到她的那一掌,使尽了所有力量的一掌,正中他心口,那该是恩断义绝的一掌吧。想到这里只觉喉咙里向上翻腾着血气,提一口气,强压下吐血的冲动。
星灿微微摇头,转而命下人再去煎药。
冷掉的半碗药汁就在床头,折射出黯淡的光。
城皓月离开之后半昏半沉的莫染衣居然安安稳稳的睡了许久。
她怕那个人,或者说她恨那个人,即便有他的气息存在,她便会觉恐惧和压抑。
龙玄衣截下公主的花轿,其间蒙面与江冷枫交手,脸上和手臂上都有伤,只是这些伤都没有芙蓉公主亲自给他的那一掌来的重。
他却顾不得那么多,既然这个女人是因为对他爱而不得才随便选择一个男人下嫁,他便有责任去阻止这场婚礼,在他的计划中,抢了新娘,还要利用与江满荷十分形似的莫染衣重重打击江冷枫,可是当他以蒙面人的身份抢下芙蓉公主,并在芙蓉公主给自己一掌后砍晕了她,让手下将她秘密送到“梦苑”,等他再次以龙玄衣的身份赶回到丞相府的大婚现场,却得到十分震惊的消息,玥王抱着一名不明身份的女子,附带强行将前来贺喜的熠王掠走。
听到这个消息龙玄衣几乎站立不稳,他预感玥王带走的女子必然跟星灿有关,能在大婚现场跟星灿有关的女子怕只能是莫染衣了。莫染衣假扮江满荷下嫁给玥王,这个真相龙玄衣已经识破,而现在玥王掠走了她,想必是发现她的存在!
一路打探跟踪到这普通的宅院,混迹在星灿手下的人群里,目送玥王离开。
玥王最后落在莫染衣唇上的那个吻,让他心中燃起怒火,却又因不能打草惊蛇而隐忍不发,看到星灿支开了玥王,便强忍住愤怒之情,静待玥王的人全部撤离。
新熬的药汁再次端上来。
星灿看一眼龙玄衣。
龙玄衣明白他的意思。
勉强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床边。
玉白的瓷碗,玉白的瓷勺,里面是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苦涩药汁。
“染衣……”他轻轻唤她,用手缓缓托起她的身体。
“喝下药,将这些敷在体内,静养。”星灿说完这些驱动着轮椅离开。
龙玄衣温柔的呼唤声确如寒冬割面的风刀一般,割裂他冷酷外表包裹的细腻柔软的心,那房内他一刻也呆不下去,况且他要给下人们敷药的机会。
想必龙玄衣会细心的侍奉她将药喝下去吧,想必……
木制的车轮碾在甬道的片片落叶之上,秋风卷起枯黄的叶,四散而去。是深秋了,按照他与玥王的3月之约,到约定的时间,天地间该是大雪纷扬,也将要到新年了。
新年,他期盼有厌恶的日子。
幼年时,宫廷里的新年总是别样喧闹、繁华,终年不能与母妃见面的皇子们这个时候可以恣意的攀在母亲的膝头,享受天伦之乐,只有他,唯独他城星灿,只能守在母亲的灵牌前,守着冰冷的夜月和清寂的孤灯,他常常安慰自己,就算母妃没有难产死去,他的双腿不能活动,也必然不可以攀爬到母亲的膝头吧……
城星灿的眼角润湿,这些年眼睛一直是干涸的,忽然有了泪意,难道仅仅是因为龙玄衣?还是龙玄衣心心念的那个女子?他弄不清楚。
可是手指尖还有轻触她手腕时留下的滑腻感。
女人和男人的区别……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