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通异朝,开罪外使。”
司马德永远是大臣中,思维最快的一个。
“还有一条,污蔑自己。你几时通敌?暗皇还未曾与我天佑为敌。”
誓统帝也永远比司马德想得,多一点,“这三条罪状昭然,你说,该如何处置你?”
“罪臣该死,请皇上恩准。”
“别急,还没审你,那那么容易让你死?”誓统大帝大声下旨,“来人,将元帅司马德压入总牢,容后处置。”
“是。”
几个侍卫利索地将司马德押走了。
看着底下那一众欲言又止的大臣们,誓统帝无奈地一笑,摇摇头:按套路,求情的该来。
哎,什么时候,自己和司马德这相处了数十年的老友,会需要他人的求情,来调和关系?
而且,还是在这当年两人一同走进的金殿之上!
物是人非啊。
还是那间黑屋子。
被天佑之主誓统大帝称之为异朝的主人暗皇殿下,以及一些忠臣们,都还在等待文臣对于为何并非人人都可称为主公一说的解释。
尽管目光汇聚,文臣不急不缓,轻轻地踱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看着文臣这般地悠然,坐在上面的暗皇,似乎有点没耐性了,正欲开口催促一下时,恰巧,文臣抢了一步,屋子内响起了他的声音:“哎,万岁从来呼帝王,帝王从来非万岁。多少繁华盛世,如今早已变成了废墟之上的传说,多少世间雄者,如今也已都成了人们口中传奇,只是。”
文臣之语气,本就极其悲凉,却不知为何,这悲凉之中,他又是一声叹息,让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一声的无尽惆怅,“无论当年如何的风光,怎样受到万人敬仰,如今,未曾留得下来一丝一毫的踪影,人生百年,纵然创下千秋伟业,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场后话罢了。”
“嗯,的确,人生百年,帝王百姓,都逃脱不了命运之轮回。”坐于主位的暗皇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却又问了一句,“只是,这又与做主公,有何关联?”
“没有什么关联。”
文臣随口一笑。
“嗯?那文卿又为何会此事。”暗皇一笑,“文卿一向不是个多愁善感,喜欢说废话的人啊。”
这话,似乎有点不善的意味啊。
文臣眼中,精芒一现。
所有人,都不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暗皇,与武将倒是没动。
说废话?
这可非谋士所为。
第一谋士,要动真格了……
“也许主上觉得,微臣所言,俱是废语,其实不然。自古多少帝王将相,如今都已化作枯骨。生前,便你是天下共主,死后,亦不过数捧黄土了事罢了。这与百姓何异?帝王将相一辈子,寻常百姓一辈子,结局却是殊途同归,又何必人人争抢那主公之位呢?微臣绝无亵渎之心,只不过照实而说,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文卿据实而言,岂有罪责?无罪,无罪。接着说。”
暗皇依旧是那般礼贤下士,和蔼可亲。
“好,那微臣便继续了。”
文臣微微行礼,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其实,主公亦非人人可做。想必殿下以为微臣为主更利于我朝复兴大业,无非是认为微臣智谋高,行事慎,殿下,可是如此?”
暗皇点点头。
文臣意料之中地笑道:“先不论这智谋之上,微臣是否真的可与殿下媲美?便是微臣侥幸,胜过殿下一回半合的,微臣也绝对无法称为一个可以成大业的主公。”
“哦?”暗皇略为惊异,“这又是为何?”
“因为,微臣没有心。”
轻轻的一句,让众人大惊,即刻又大惑不解。
无心?
“诸位可能不解,微臣所说之心,并非人之活心。”文臣没有受众人的影响,依旧波澜不惊地说道,“而是人行事之根本,之准则。”
嗯?
“自古来,无数谋士思谋定制,无非以一个利字当头。若于己方无利,那边决然不可。试问诸位大人,若是这样一个人当主公,诸位可愿跟他?”
众人无人应答。
这黑屋之中,除了暗皇,文臣武将,还有兵司等几个颇为重要的暗皇手下,一个个戴着面具,冷冰冰的,一言不发。
“呵呵。”文臣胸有成竹,“诸位大人虽然不说,下官却也明白。莫说诸位,便是下官,也绝不愿意为此人做事,助此人大业。”
“自古成就大业者,从来没有唯利是图。他们的心,从来并非谋士之心。有人以仁心著世,有人以霸心称雄,有人以义心揽才,还有人,是以平常心,不小心,就被那命运的巨掌,抬到了世间至尊之位。”
都是典故,众人皆晓。
“何为心?”文臣继续说道,“有心,人们才会做哪些损人利己,抑或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才不会事事以利字为重,这才是心,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成就霸业。殿下,你觉得,微臣所说,可对?你可满意?”
“呵呵,诸位卿家。”
被问的暗皇没有回答文臣,而是转而将问题又抛给了在场的其他人,“你们觉得文卿讲得如何?”
没有答话。
黑黑的屋子之内,一片寂静。
好深的黑暗。
沉默,有时候,是赞同的表示。
“好,好。”暗皇对文臣,从来都是称赞,不然,对方又怎会称为他的第一谋士,“果然是文臣。古时有隆中对之典,千古流传。今夜,又有我文臣屋中论之策,是否千古,本宫不知,但是,一番见解,着实让本宫与诸位卿家茅塞顿开啊,好,好。”
“殿下过奖了。”
文臣激扬过后,依旧谦逊。
“只是。”
暗皇峰回路转,一声迟疑,听得众人一动,“还有一个问题,本宫想请教文卿。”
“殿下请说。”
“以文卿看来。”暗皇淡然地问道,“本宫之心,又是何心呢?”
什么心成就什么业。
这是文臣说的。
那暗皇,会成就什么业呢?
“殿下之心。”文臣早有预料地从容答道,“是疑心。”
疑心?
这话有点犯上了吧?
暗皇却没有丝毫恼怒,继续淡然的口吻:“文卿,这又是从何而知?”
“殿下这回布下如此之局,还这般处心积虑,甚至以成主公这样的问题来试探微臣,想借机除掉微臣,这样,殿下,啊,不对,其实,不该称你做殿下。”
文臣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面具之下仅露出的两只眼睛发出的眼神仿佛变成了两把利剑一般,激射向座位之上的暗皇,竟是让这位震动天下的霸者不自觉地扭动开了身子,“因为你根本不是暗皇殿下。”
不是暗皇?
黑屋子内,一阵波澜。
几下响动之后,十数道人影在一旁兵司的指挥下,将文臣团团围住。
这么黑,他们也能这么准确,这么快?
“文臣大人,可否说说,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人影之后,传来了那个座上暗皇的声音。
不对,对方这么说,证明文臣说得不错。
那不是暗皇。
那,座上的,到底是谁?
“是礼司大人吧?你旁边的那位伪装武将大人的,想必刑司大人吧?两位大人好久不见了,文臣给二位请安了。”
没有答话,文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其实,两位伪装当真是形神兼备,下官一开始,也未曾看出来,不过,只是有一点。暗皇殿下,从来没有对下官说过,什么废话之说。因为。”
“殿下从来没有认为,谋士之语,有过无用之时。”
话音慢慢落下,人影之后,没有了声响。
“暗皇殿下,您当真狠心。”文臣自言自语道,“微臣跟了您十年,纵然背叛了您,也不该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就想除掉微臣吧?”
“殿下不用看文臣大人这样的人才凋零,所以,才让我们三个来处理此事。”
兵司,礼司,刑司是同级六司中的三位,彼此之间就少了那份客套,多了一份亲近,兵司的话语从来生硬,和武将很是相像,“所以,大人要么自裁,我等保证大人的尸身完整,要么大人愿意,我倒是很想与大人比试一下,讨教几招,不过,末将武功,可就无法收发自如,保证大人的尸首了。大人,你以为?”
这话说得,好像兵司自己赢定了一样。
唯利是图的谋士?
此刻,应该选择……
已是二更时分,月色正明。
说来也怪。
这刚才李不易卫释然二人地大吼大叫,无人听到,但是,这总坛内之外打更之声,却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这院子里众人的耳中。
这叫什么事啊?
看来,杨明为了重回此处,却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只是,下了这许多功夫的他,此时却是不慌不忙,不说话,也不动手,只是静静地,仔细地看着这院内的屋瓦陈设,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他这样,更是让李不易卫释然二人看的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