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方刚。
看着这三个喝起酒来就像是灌水一般的明日帮帮众,坐在小酒馆另一边的几个人微微点头,低声赞赏道:“嗯,果然是一群热血青年,难怪这明日帮如日中天,这般迅猛。嗯,不错,不错。”
“呵呵。”一个银铃般的清脆声音敏捷地接上了前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怎么?狄老,莫不是看着这些年轻人,回想起以前的自己,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了?”
“夫人莫笑老朽了。”那苍老地声音很是谦逊地说道,“老朽那时候,哪有这些年轻人的豪气?只是每天被师父逼着练功,指望着练功出来,当什么天下第一,哪懂什么闯荡?和人家比,那是天壤之别……”
“呵呵,狄老可别谦虚。”清脆的声音又是一阵夜莺般动人的笑声,“就算狄老年轻时有些许蹉跎,未能闯荡一番,可是,您现在的威望和名气,那绝对是许多武林中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便是我家相公,也对您是敬佩三分,不然,他何必花那么大力气,把您拉入堡中?现在全武林,提起您狄老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敬。狄老莫谦虚了。”
“夫人过奖了。”苍老的声音极为低调,“堡主邀老朽加入,只是为了陪他练武,找个能对上几招的对手罢了。说起闯荡武林,堡主才真的是人中之龙啊。老朽别的不行,也就这身功夫还能陪堡主练上几招,若是能贡献几分绵薄之力,助堡主成就一番事业,也就不枉此生了。哎,堡主,夫人,咱也休提闲话了,办正事了。别等着几个小年轻喝醉了,那可要平添许多麻烦了。”
“好。”
“好酒,果然是好酒。”最先停下灌酒的,是那最为强壮的韩堂主,他咣当一声,将那双臂合围才可抱起来的酒坛子砸在了地上,一抹湿漉漉地嘴角,大声狂叫,“痛快,真痛快,哈哈哈……”
结果,他这一生痛快,却未如意料中的将另外两人停了下来。
韩堂主愣住了。
好家伙!
这哪里是喝酒?
这分明是在比试!
喝不停了?
莫非,他们是要打算,一口气,将这酒,全都灌倒肚子里去?
开玩笑吧?这么一大坛子,少说不得有五六斤?全灌进去?
就是白水,也要撑破肚皮吧?
不可能。
不,不是不可能。
他们已经灌下去了。
咣当咣当,又是两声,不过却比韩堂主轻了许多,邓飞和龙虎两人嘴巴上的酒坛子,也砸在了地上。
“韩堂主,你这量不行啊。”刚才听见了韩堂主的声音,龙虎大大咧咧地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后背,“怎么才喝了这点就不行了?难道人家的酒不香?”
被一巴掌拍醒,发了半天楞的韩堂主这才缓过劲来,怔怔地问了一句憨话:“你们全……全,喝了?”
“当然。”龙虎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喝酒不可剩,这是人家的规矩。”
“那也不用一口气全喝了吧?”韩堂主好生不解,“人家喝酒时边喝边聊天,对面换盏意留恋,哪有你们这么喝得?这那是喝酒,这分明是在比试。”
韩堂主这么一句一落,同桌的另外两人转过头,对视一眼,便是一阵略带尴尬的直爽笑声。
似乎不想打扰两人的这阵大笑,也不愿扫了他们的兴致,韩堂主歪着脑袋,不明就里地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之尴尬,让人不难听出,这本就是在假笑。
废话,不知道人家笑什么,你跟着笑,还不假吗?
终于,这笑声结束了。
想说话的,可以插话了。
韩堂主既然会和邓飞,龙虎二人出来喝酒,必然也是一肚子苦水,准备好好地用酒浇一浇:“哎,副帮主,副坛主,兄弟我今天……”
韩堂主正待要掏掏心窝子,不想却被另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了:“敢问几位公子,可是来自明日帮?”
正要掏心窝子的韩堂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更是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幸好身边的龙虎一把托住了他,将他稳稳地扶住,这才没让他这个身居总坛要职的堂主在旁人面前出丑。
好悬!
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韩堂主暗自后怕。
太丢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
到底是何,将他这样一位年近三十,武功也算得上好手的明日帮总坛分堂主惊成这样?
一位老人。
一位老人,就把这算得上明日帮好手的韩堂主吓成这样了?
不应该吧?
当然不应该。
说实话,这位老人长得慈眉善目的,话语间更有种历经沧桑的慈祥与和蔼,莫说这酒馆有这么多人,即便是走在黑灯瞎火的路上,突然从天而降这么一位老人家,看见的人也绝对会以为是天神下凡,而不会受到惊吓。
这样的一位老人家,怎么会把韩堂主吓着呢?
其实,很简单。
这位老人怎么走到自己身边的?
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甚至,连一丝气息的颤动,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一直以来,稳居总坛分堂主之位,韩堂主对自己的武功神识颇为自信。可是,功力颇深的他,此刻竟然连对方站在自己身后都没能察觉,这,都已经不是什么说出去丢不丢人的问题了。
这,都可以直接要他的命,而且,还不会让他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靠……
要不是这里老者武功太高,要不,他,就是个鬼?
或者,他的武功高到,已经可以与鬼神匹敌了?
怎么可能?
韩堂主没有发现,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啊。
至少,同桌的邓飞和龙虎,就没有被吓着。
没被吓着,就证明他们早就发现了老者的行踪。
那这老者,必然不是什么鬼神辟易了:“晚辈正是。这位前辈,看着您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受了秦白的熏陶,邓飞不动声色,淡然中充满戒备地说道,“莫非有什么事吗?”
“好,好,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好。”
听着邓飞这么直接地点破了双方的窗户纸,那位老者不怒反喜,几声叫好之后,却是一转头,向身后说道,“夫人,明日帮有这样的高手,看来,咱们不需要太担心了。”
夫人?
这一下,邓飞和龙虎也愣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这位老者身后的一张脸。
紧接着,他们就彻底愣住了。
一起愣住的,还有暗自心惊不止的韩堂主。
彻底地愣住了。
金,一向被视为用来象征最尊贵的饰物。
所以,被称作金殿的地方,必然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
何以体现其尊贵?
很简单。
在这里,只允许天下最尊贵的人,做天下最尊贵的事情。
即便,是认罪。
作为天佑朝堂上唯一的元帅,统帅三军,为天佑王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劳的“鬼帅”司马德,算得上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了。
他,有资格,在金殿之上,做一些事情。
而现在,他就在做一件事情……
认罪。
而能够接受司马德认罪的人,其实并不多。
当然,若是没有对等的身份与地位,又怎会与司马德这般尊贵的人物扯上关系呢?
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又怎会有罪可让认呢?
怕是你向他认罪,都未必有理吧?
认罪要有理?
在下亦被自己的话语吓了一跳,不知诸位看官何想?
呵呵,闲话少提,扯回正事。
既然能让司马德认罪的人不多,况且,此刻司马德认罪之处,又是天下最尊贵的金殿之上,那么,想必,这个人的身份,便……
呼之欲出了……
“吾皇万岁,微臣有罪,今日特来向皇上请罪,请吾皇赐罪。”
司马德戎马一生,在鲜血与烈火中锻炼出铮铮铁骨,以及那一身坚韧顶立之气,即便是此刻拜服认罪之时,也是咔的一声,行着标准军力,说话为有丝毫拖泥带水,一腔坚硬的语气,让人感觉他不像是认罪,却更像是在理直气壮地问罪。
也就是熟人,知道,这样说话的司马德,是多么的真诚,更是多么的艰难。
好歹此刻正是上朝之时,而且,正巧满朝文武无一缺席,正按自尊卑,分立两边。
众目睽睽之下,这……
坐在金殿之上,接受着朝堂之中最为尊贵的忠臣的认罪,除了当今的天佑之圣上……誓统帝,恐怕便是下一位的天佑之主……太子,也未必敢接受。
所以,其实不需要司马德叫喊,想必诸位也已清楚这接下来问话的,该是哪一位了:“元帅,你何罪之有啊?你率军北伐,击退北方袭我边疆的来犯之敌,凯旋归来,朕正待犒赏你与三军将士,这赏还未到,你到先在这朝堂之上认罪,这……元帅,你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了吧?”
“启禀吾皇,末将很清醒。”司马德硬生生地说道,“末将认罪,只为末将一人之罪,三军将士均为有功之人,恳请吾皇按功赏赐。”
“这个不消元帅担忧,朕自会按功赏赐,只是。”坐于金殿之上的誓统帝淡淡地问道,“至于大将军的请罪之因,朕却很想知道,元帅可否为朕解释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