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易越说越激动,甚至声音都变了,不过,此刻,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手散乱地向上一挥,像是特指某个地方,又像不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谁还能相信这片天?”
那一刻,风,也静了。
萧不易的眼中,倒映出了李不易的身影,连皎洁的月光,也被他全然遮住,只逃出些许月色,自他的轮廓边悄悄地流下。
见萧不易这般,李不易也不敢轻举妄动,尴尬地站在了一边,大气也不敢随便出了。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面对而站。
良久,萧不易轻轻地一声,打破了这沉默的明镜:“你,为什么要帮秦白公子?”
“呃。”李不易略一迟疑,便毫不犹豫地说道,“谨遵帮主号令,协助秦公子完成帮中要务,仅此而已。”
“哼,说了半天,一大堆没用的废话。”萧不易的言语间,似乎很是不快,“不过是叫你陪我走走,哪来这么多废话?”
冰冷依旧的话语中,竟有了一丝娇恼?
李不易惊了,呆了,也痴了。
真的假的?
原来,真的可以,仅仅是和帮主,赏月啊?
月色,真美第二日,明日帮总坛也是黄昏时分。
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过一回,这生死之中淬炼出来的情谊,纵是再淡,也胜金坚。
所以,虽然只有秦白突然要离开明日帮,这总坛上下,也是倾巢而出,要在他走之前,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饯行饭!
坛中有不少兄弟姐妹正是厨子出身,武功不错时,还烧得一手好菜,肴品自是不必发愁。
酒呢,则是总坛主卫释然亲自带人去那些和明日帮有生意来往的酒坊直接取来的,是他亲眼看着酒坊老板从那几大罐酿酒的器皿中现取出来,据说刚一取出来,酒香四溢,有几个兄弟差点没忍住。
至于场地座椅……
呵呵,总坛那么大的地饭,那么多的兄弟,这个还需要担心吗?
因而,这场饯别宴,当真是盛况空前,热闹非凡啊。
整整从中午,吃到了晚间,吃得人啊,嘴都麻了,无法再嚼咽,这才罢了休。
好一片狼藉!
帮众们一个个东倒西歪,桌席上一处处七零八落,便是那些平日里文静优雅言语甚少的姐妹们,此刻竟也成了肆意朗笑,体格风骚,却也更添三分妖娆诱惑,看的那些兄弟们痴傻呆愣了。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
最夸张的,要属那个武功平平,废话多多的李不易了……
这小子,枉看他平日喝酒甚多,嗜酒如命,却没想到,上了宴席,竟然是三杯就倒,一头就栽进了酒坛之中,立时引起嘘声一片。
结果,这还不算完。
停了半刻,这小子却又登的一下,自己站了起来,众人还以为他没事时,却发现他竟然自顾自地将上衣扒光,以衣做旗,喊上号子,手脚摆动……竟是跳起了舞蹈!
这分明是喝酒喝到了疯!
本来秦白有意去拦一下,到底陪自己走了这么多路,情谊更深一些,当众让他出丑,还是于心不忍,却不想他刚想动身,却被一道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这道眼神虽然冰冷,却无半点严厉。
帮主,萧不易。
不想让去拦?
秦白略一思索,暗笑一声:也是。
出丑?怕什么?
都是自己兄弟姐妹。
没丑,哪来的笑呢?
于是,秦白索性不去搀拦,更是与一众兄弟姐妹一边饮着酒,一边借上李不易那惨不忍睹的歌舞,大笑热场了。
自己就要走了,何必扫大家的兴呢?
只不过,不扫大家的兴致,自己现在却是晕头转向,连路都分不清了。
哎,喝多了。
这还怎么一个人悄悄地走啊?
想想宴席上自己从未有过的疯狂,背着包袱的秦白只得苦笑一声,勉强扶着街边的墙砥,走着路。
背着包袱?
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就走了?
不是应该明早再走吗?
怎么这才刚吃完,他就离开了?
“不用这般着急吧?”
一道调侃的声音传了过来,钻进了秦白的耳朵里。
重醉中的秦白闻言,没有什么立刻清醒的迹象,接着七分酒醉,却扮作十分迷糊,口齿不清地答道:“唔,什么着急不着急的?唔……我是怕明天他们,嗯,那个哭哭啼啼的,好,唔,好生麻烦的,我和你说,今天我尽……”
咯……
一声长长的酒嗝,将秦白的话给顶了回去。
谁啊?
这突如其来的人,秦白也不怕?
不干净醒酒戒备,还叨叨什么啊?
莫非这酒水真的就是那神仙也倒的迷魂汤,连秦白,哦,实际身份,却是大名鼎鼎的秦风,也无法抵挡?
说着,这秦白就作势欲倒。
“哎哎哎,行了,行了。”伴随着那道声音再起,一道蓝色身影一闪而显,一把扶住了黑夜中摇摇欲坠的白色身影,超弄道,“我说秦大公子,你喝不了那么多就不要喝了。这不给自己找事吗?”
一声天蓝,头带斗笠,面纱遮面。
靠,在下以为是谁呢?
好久不见的蓝衣随心,跑过来了。
懒得问他为何在此了。
这种人,在这书中,哪儿都有可能出现。
真是那儿都有他!
“不,不对。”秦白手舞足蹈,一口叫道,“一定要喝,不能扫兴。你看那李不易,喝了三杯就发疯,发疯你就发,再喝了两杯呢?唔,就和那湿了水的鸟一样,连扑腾都扑腾不起来了,还不是让人给,唔,给搀了回去?还,还是帮主亲……亲自搀回去的,这要是明天他,酒,酒醒了,非得吓他个屁滚尿流不可,哈哈哈哈……”
好家伙,这酒果然厉害,这平日里文雅书生般的秦大公子,此刻竟然是一嘴粗言乱语。
够劲!
“那小子,几时喝过这么好的酒?他当然要多喝了。”蓝衣随心没好气,“你又不是没喝过?喝这么多,不扫大家的兴,要是遇上敌人,如何?”
“嘿嘿嘿。”闻言,秦白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身边这位从来神鬼莫测的公子,一指,“这不还有你呢吗?在下怕……唔,怕什么?”
靠,原来他早就认出来了。
“靠,原来你早知道在下在此地。”蓝衣随心也是一惊,“吃定了我了不成?”
“哎,没,没有。”秦白明显言不由衷,假惺惺道,“只是,公子为人,在下佩服的紧,知道公子一定不会让在下有事,这不,公子就过来了?唔……”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秦白一张嘴,一大滩污秽之物自口而出,以江河湖海奔流之势般倾泻而下……
吐了一地。
“哎哎哎,注意着点。”随心被吓得一下跳开,一边埋怨,一边不知轻重地给对方拍着背,“别弄脏了在下的衣服,我可就只有这一套拿得出来见人的。真是的,怕也没必要跑这么快吧?”
“哎,唔,你不知道,一离别,哭哭啼啼的,最,最麻烦了。”
秦白一边吐,一边说着。
“怕哭哭啼啼?呵呵呵。”
随心却是颇有深意地一笑,“恐怕,秦公子是怕给与自己颇有感情的明日帮诸位惹来灾祸,所以,才着急地离开这明日帮吧?”
“呵呵,在下没打算隐瞒公子。”
说着说着,秦白就变了,全然不像是喝醉了酒的样子,大舌头顺势就变成了淡然地条理,更有一股智者的威势,将身上那股浓厚的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想必,刚才公子已经帮在下处理了不少麻烦了吧?”
“唉,是不少。”随心抬头,望了望远方,似乎那茫茫黑暗中,有着无尽的危机一般,“你这次算是直接和暗皇干上了,以后的麻烦,还多着呢。”
“在下明白。”秦白似是喝得无力,又似是无奈到无力,苦笑一声,垂下了头道,“没办法,在下一家子,早与暗皇结下了梁子了。”
“你怕了?”
“怕,怕的我没办法了。”秦白毫不犹豫地说道,“仅仅是一个弟弟,我都花了这么多时日,还要多亏当日公子与那紫衣随心公子,宋公子联合设计,否则,至于这后果,在下还真不敢想。”
“呵呵。”蓝衣随心似乎颇有急事,不想耽搁,一笑道,“秦公子,在下不打算远送你了,临别,送您一句话。”
“请说。”
“借您一位熟人的名字。”
随心轻轻地略一调侃,稳稳地说出了八个字,确如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秦白的心上,让他一下子,便彻底地明白了。
哪八个字?
吾心不易,无坚不摧。
认识了这么久,直到今天,自己才真正地看清,这个名字。
“好一句,说得好。”秦白反应倒也快,“多谢随心公子赐教。”
“秦公子,那。”随心抱拳行李,“就此告辞了。”
“哎,公子,怎得这般急?”
此刻,秦白却又是一脸的醉意,脸上竟然有了三分调戏的意蕴,一声急匆匆地将随心的脚步给拦了下来,笑道,“在下此刻醉成这样,您就真的撒手不管了?”
“那……”随心一时语塞。
“至少,要把在下送到客栈,保护一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