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了。
不是因为身受重伤。
宋义一动不动了。
话不说,睁大的双眼也不眨,甚至那一瞬间,他连喘息都似乎忘了。
他怎么了?
紫衣随心见状,无奈地笑了一笑,也不理会床上伤者的异样,起身说道:“在下在此打扰公子很久了,你还需静养,在下告辞了。”
说着,一转身,随心便向外轻轻地走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帐幕的那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一句有些淡然地问话:“若是当夜卡慕尔公主有个闪失,你可曾有过一绝后患,斩草除根的想法?”
不动了。
这一下,随心也不动了。
不过,他又很快开始动了:“在下不仅有想法,还有详细的计划。”
“怪不得雄图这般像中原人呢。随心公子走好,后会无期。”
淡然的声音一笑,更显苍凉。
“后会无期。”
说着,那道紫色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后会无期吗?
也许,未必行。
最好,能行。
宋义无奈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帐内的那份平静。
看他那尽心得意样子,好像这份平静很难得似的。
是吗?
也许……
写到这里,容许在下稍费笔墨,简单交代一下这个前面几人都提到的那位张怀德将军的结局。
首先,他没死。
至于为何没死,除了知道与蓝衣随心有很大关系之外,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张将军没事了。
所以,前来为张怀德送行的几个将领都很开心。
尽管他们知道,很快,张将军就会离开他们,而且,可能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但是,他们依旧在由衷地开怀大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入席者每一个都能安全的离开,那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人高兴呢?
不过,到底执行过一次死刑,张怀德没死,就意味着有其他的人死去。
张怀德多少有点别扭,低低地问道:“几位兄弟,你们可知道,那次刑场上使得那人,到底是谁啊?”
“还能是谁?”几个将领竟是故作惊讶,“除了那个十恶不赦的张怀德,还能有谁?”
掩人耳目。
“和我说实话。”
张怀德大军多年的威严在这句话中显露无疑,低沉雄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将军明鉴,我等说的是实话。”将领们急忙单膝着地,行军礼解释道,“所有的兄弟都知道,那被刑场砍了脑袋的是个叫张怀德的囚犯,据说此人烧杀掳掠无所不为,身上背着很多的命债,按律是要凌迟处死,只给了他一刀,够让他痛快的了,咱们军里所有弟兄都觉得,此人当真该杀……”
“所有兄弟?”
张怀德闻言,剑眉上挑,“你们几个老实告诉我,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将军莫慌。”那几个将领似乎早就料到张怀德会有此一问,竟是胸有成竹地答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没一个人会知道的。”
油嘴滑舌。
张怀德被这句话逼得语塞,无奈地摇摇头。
几个将领知道眼前这位自己追随多年的将军的心思,都上来劝慰道:“将军,你莫担心了。这一切,都是那位蓝衣公子安排好的。死的那人,却是叫张怀德,也却是该死,这都是属下几人亲自查证过的。至于军中的兄弟们,哦,其实不怕老实告诉将军,当日听闻将军要被处斩,弟兄们确实差点做了傻事,不过,还是那位蓝衣公子突然出现,说了一句话,这才让弟兄们打消了念头。”
蓝衣公子?
随心?
张怀德心中一动,急忙问道:“什么话?”
“那位公子说了。”这说话的将领似乎很欣赏那句话,记得牢牢地,一字不差地转诉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能活着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曾踏着尸骨走过,敌人的,同伴的,可以说你们的生,是靠着他们的死,既然有那么多人为你死去,那你就一定要为他们而生,记住,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诉说着逝者的故事。”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诉说着逝者的故事。
张怀德不动了。
对,看来他有了新的道路了。
军中习惯,做事毫不迟疑。
张怀德当即向众人一抱拳:“诸位兄弟,我张怀德便走了,以后大家各奔前程,后会可能无期,保……重……”
“保……重……”
几个将领的言语中,有了些许哽咽。
张怀德心中一酸,一狠心,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数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过了身,向望北镇的方向望去,良久,良久……
终于,他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巨石一般,轻轻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温柔深情地一笑:“终于……”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片雪花一般,轻飘飘的,被风抬了起来,直到天际,直到很远,很远……
其实在下所写,现已出现的,名唤随心的,一共有四个。
这北方边关,一下子就出现了三个。
蓝、紫、黑。
够集中的。
这叫随心的,真是那有事,往哪跑。
不过……
上文之中,还有一个白衣随心,诸位可别忘了。
他也是什么事,都会搅和一下的。
尽管有时候,不情不愿的。
比如,现在他就……
“哼,那个穿蓝衣服的,真是难伺候。”一向文雅的白衣随心此刻却是一边小心地走着崎岖的路径,一边不满地嗤道,“他跑到北方边关,欣景赏人,救难解危,却把本公子赶到这深山老林里找地方。还振振有词,什么‘轻功好,远的地方就劳烦您了’?这哪是什么劳烦嘛?这分明就是给人当跑腿的嘛!知道劳烦我,那还老来烦?真是的,这回办完事,一定要好好和他算算清楚,这没好处的活,怎么总是我来做啊?真是的……”
似乎是在发泄胸中的淤积,这白衣随心的最后一个字,声音特别大,音调也拖得特别长,在这空荡荡的山路中不断回荡着。
乘着随心的声音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我等众人早已身临不知何处的深山老林,荒路野地之所了。
好家伙,当真是一个凶险之地!
到处是枯木杂草,地上满是龟裂痕隙,跟着随心走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什么鸟兽蛇虫,甚至,连风响水动的都没丁点。也真不知既然无水,却为何这枯死之木竟可参天?
死之前,他又是如何生的呢?
枯木蔽日,杂草围生,便是这午时三刻地大白天,这山路上也是黑漆漆的,再加上不见生机,亦不见水动风响,干涩燥热的环境,尤甚那号称死亡之海的戈壁沙漠,给人心中蒙上一层阴影,未走先怕。
怪不得这一向翩翩的白衣随心,此刻也会满腹牢骚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地方?
更重要的是:这白衣随心没事跑这来作甚?
听着他的口气,像是找什么。
不过,这里能有什么,被他找到。
有。
白衣随心那个拖得长长的“的”字刚刚落地,就听见不知哪里传来传来了一个充满警惕的声音响了起来:“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兵器铺?”
这声音底气十足,更如洪钟嗡嗡直响,回荡在这荒霾的路径上,却不知为何听上去只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还不把刚才好满腹牢骚的白衣随心吓死?
“哎呦我的妈耶。”
果然,白衣随心身子一颤,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他又马上站了起来,作势欲逃,口中还在叫唤道,“这他娘的什么鬼地方啊?要人命啊,快逃啊……”
“人走,命留下……”
话音未落,嗖嗖几声,不知从哪里突地窜出几道身影,如老鹰搏兔般扑向了那山路之上的白色身影,看那如电般的矫捷身形,这几位来者无一不是万中选一的好手。
砰,结结实实地一声,几个身影堆在了一起。
这几乎是砸人般地围剿,在一息之间便被这神秘的数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净,利落,无差的完成了。
这人,应该跑不掉了吧?
可是,“人呢?”
当人团最里面的神秘人发现自己只是抓着自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后,其他几人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这几人也算了得,惊叹之下迅速分开,瞬间便站好了各自的位置,摆好了架势,紧接着四周。
为何?
我等是以迅雷之势扑向了对方,为何却不见了人影?
只有一种解释:对方,比迅雷之势还要快。
真的假的?
那样的速度,怎么可能?
根本看不见嘛。
刚才几人看不见,这会,这几人也还是看不见:“呵呵,那个穿蓝衣服的还真是鬼点子多,听他的话,果然将你们引出来了,省去了在下许多麻烦,多谢,多谢。”
几个神秘之人心中暗惊。
这说话声音漫不经心,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似是有好多人在用同一个声音说着同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