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易啊,你能不能快点啊?这眼瞅着那边已经打起来,咱们要是再不快点,那黄花菜都凉了。”
“嗯?”
李不易怪异地哼了一声,两道很不自在的目光上下扫量着眼前那位白衣公子,“秦公子,你今儿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怎么说话学起我的腔调了?”
“啊?有吗?”秦白浑然不觉,经李不易这么一点,才反应过来,随后又是一阵不在意地说道,“唉,这些都不重要了,咱们还是赶路吧,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出大事?”李不易一愣,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即便又是那副鬼哭狼嚎地腔调,“对,要出大事了,咱可一定要小心着,不然可要把命搭进去了。你听见刚才那些人说的没有?敌人都开始攻城了……”
“不易,不是吧?”秦白愣了,“那些谣言你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不易一脸的严肃,“信了没有,不会出事,要是不信,却真的有,那可就惨了。”
“李少侠,在下以为你还是有点辨别之力的,却没曾想你……。”秦白似乎很是无奈地,一叹气,“唉,李少侠,你什么时候见到过骑兵爬城墙的?”
“这……”李不易仔细想想,也确实不可能。
“再说,此处离边关最少还有百里之遥,寻常人走,最快也要三个时辰,而且,就目前这逃难人群的脚程,恐怕还不止三个时辰。”秦白看了眼前的人群,“他们若说是打仗,那就是天刚刚亮的时候,恐怕现在都快完了,你还怕什么?”
“那个……”秦白说的有理有据,李不易自是支支吾吾了。
“行了,不要这了那了,赶紧走吧。”秦白也不多话,一把扯住李不易的胳臂,“再不走,才真的要出大事了。”
“唉唉唉,你轻点,别用内力啊,你杀人啊?救命啊……”
李不易的惨嚎声依旧不断,声声不息。
当然,他的救命之声,则远传越远,最终,也烟消云散。
仗,有时候打得很久,有时候,却又打得很快。
两个时辰的路,有了很大的变化。
首先,是逃难的人群没有先前的多了,也无前面的人那般慌乱了,与其说是逃难,倒不如说是出趟远门。
虽然是同样的行为,但是,这个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是不是都逃得差不多了?
李不易如斯想着。
然后,便是逃难人群带来的消息也大不一样:“游牧联盟的士兵不行,仗刚打开就往后退……”
“那都是些什么攻城器械?一用就全都散架了,根本就是蚀竹朽木,不堪一击……”
“游牧联盟的士兵都是笨脑瓜子,一大群人挤到一起,人仰马翻的,一个个的都摔了一个狗啃泥,哈哈哈,真好笑……”
真好……
笑?
这班人,是不是都被吓傻了?
李不易如斯想着:游牧联盟士兵那么彪悍,怎么会一打就退呢?还挤到一起?
那什么攻城器械?怎么会一用就散呢?
又不是土砖瓦墙的?
“秦公子。”李不易轻轻地扯了扯身边的秦白,压低声音问道,“这些谣言,小弟知道,一定不能,对吧?”
“不对。”
秦白很坚定的回答,让李不易一下就懵了,呆呆地看着这位表情严肃地白衣公子,怔怔地问了一句:“为啥?”
“这里更接近于边关,所以。”秦白很肯定地说道,“这里的消息更准确些。”
“啊?怎么可能?”李不易一脸的不信,“什么攻城器械,一碰就散?豆腐做的?”
“当然。”秦白笑着回道,“也不可尽信,在下只能断定的,便是如今这游牧联盟的大军已退,而且,他们的攻城器械,被人做了手脚。”
“啊?”秦白这么一解释,李不易明显更糊涂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这个很简单。”面对李不易那一副模糊地表情,秦白却很是轻松,“百姓们的消息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既然乡亲们说,敌人一触即退,那就是退了,只不过有点夸张了。他们说敌人的攻城器械一触就散,那就是坏了,不过,应该不是一碰就坏,所以,在下以为,他们的攻城器械必然是被人做过手脚了。”
“哦。”一向不少鬼脑筋的李不易恍然地点点头,然后便常常地舒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对方退兵了,那就表示没事了是不是?那就不用这么急着赶路了。对不对?”
“不对。”
秦白又是一盆兜头冷水,让李不易本来放松舒适的表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怎么这对方都退兵了,还会有什么大事不成?”
“越是这种看似平静的时刻,越是危险。”秦白看见李不易一脸的茫然,叹了口气,又一次拽起他的胳臂,“唉,算了,我路上再给你解释,快赶路吧。看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唉,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
李不易还在茫然之中时,胳臂上传来的一股大力使得他的大脑宛如针扎一般,顷刻间便清醒了过来。
不过这回,他可是连喊都没喊,身体就被那股大力带的不知所踪了。
这次,秦白似乎不仅用上了内功,好像,还是展开了轻功。
这么急?
似乎,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到底是什么大事啊?
还能比打仗更可怕?
“碧海天珠”卡慕尔公主的营帐,是用来作为游牧联盟议事的地方,所以非常的大。
此刻,它终于被派上了名义上的用处:帐内,熙熙攘攘地挤进来了一大帮子人,使得这里人声鼎沸,嘈杂非常。
北方游牧联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由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组成。
不过,它却不是一个非常严密系统的组织,光看着一帐内杂乱的人群,就知道这个组织有多么的散漫了。
能建立起来这个组织,其实完全靠的是“碧海天珠”卡慕尔公主的魅力,以及草原游牧民族对中原之人的共同仇恨。
不过,仇恨的原因,远小于卡慕尔的魅力。
一般来说,在散漫的组织中,实力代表着一切。
所以,在这嘈杂混乱的营帐之内,除了现任盟主卡慕尔公主之外,还有四个人是坐着的。
联盟内除了蒙格力部外实力最强的四个部族的首领。
不过,就算是坐,他们也不想中原人一般,坐在大帐正中央,而是东一个,西一个,各自找个地方随便一坐便罢,使得本已混杂的营帐显得更是不堪。
草原人的习性,不讲就那么多规矩礼仪的。
说来也怪,隐隐然,这大帐内的几十号人,好像也被分成了五个撮,而每一撮人,都簇拥着一个坐着的人。
大帐内依旧嘈杂着,而作为联盟实力最强的蒙格力部族族长,兼任联盟盟主的卡慕尔公主却一言不发,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似乎没打算主动和别人说话。
她身边,簇拥着最多的人。
但是,这人数却让她有些不满……
比以前少了许多。
怎么回事?
稍安勿躁,在下不说,自有人会告诉你。得嘞,您瞧:那不是有人忍不住了吗?
之间大帐之内,自东南角传来一个粗犷野气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大帐内安静了下来:“卡慕尔公主,您倒是说句话啊?这损失了这么多人,咱们该咋办?”
终于有人找卡慕尔说话了。
众人闻言,回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坐在东南角的乃节部首领……赫牧哲。
这是一个标准的草原武士,虽然脸上早已挂满了岁月的沧桑,头发也早已被时光染成了雪白,但是,看那铁塔般雄厚的身形,枯木般粗糙的手掌,以及那怒雷般洪亮的声音,嗯,估计上了战场,他绝对是那最让敌人胆寒的士兵。
能当一部之首,当然不会是简单的人了。
被这种不简单的人一问,再加上大帐之内其他几撮人那带有逼迫的目光齐齐一射,似乎卡慕尔也没有话说了,只是继续低着头,想着什么。
毕竟,此次败退,损失些许人马,她这个盟主的责任是避无可避。
再加上,那些好不容易从中原搞来的攻城器械竟然……
唉……
卡慕尔心有不甘。
她猛地一抬头,两道坚定地目光一扫帐内,便将其他人的目光尽数压下,一股强劲的威严伴随着她的话语笼罩住了众人:“各位切稍安勿躁。此次败阵,本盟主有不可推脱之责,各位族长放心,本盟一向赏罚分明,稍后自会给各位一个满意地交代。不过如今大敌当前,我以为,目前迫在眉睫的是尽快整理军备,重整旗鼓,然后立刻发起第二次攻势,以便趁南蛮子大军未齐之前,拿下望北镇。各位以为如何?”
一番有力而又不屈的话,顿时将帐内不安分的声音压了下去。
不过,没有灭掉不安的火苗。
卡慕尔刚说完,大帐西北角又响起一个同样粗野的声音,越过了帐内其他声音直袭卡慕尔:“杀敌是当然的,不需盟主吩咐,我们各部自然会尽力去办。只是,盟主,此次一役,我们那些损失的人马怎么办?这次我们损失了不少人马,没有善战的勇士,我们怎么拿下望北镇啊?难道让我们过去敲门吗?”
这声音的讽刺意味略有些明显,更是惹起帐内一阵不怀好意的大笑,回头看时,却原来是端坐于西北角的塔克部首领……依农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