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一句话说完之后,便是不停地咳着。
一边却响起了在下与各位看官颇为熟悉的秦白的声音:“呵呵,不易啊,你下决心不用喊这么大声吧?有道是,有理不在声高,下决心在心里下就好了,喊出来,以后动摇了,也没用啊?”
不易?
李不易?
吼叫之人是他?
不过,有秦白在旁,想必多半是他了。
再说,也只有他做得出这么二不楞的事情。
果然……
李不易的声音在秦白的话语之后,响了起来,咳嗽还没好,就先埋怨上人了:“你还好意思说?把我从那温暖的总坛里拉出来,这一跑就是大半个月的路程,还尽是见到一些被灭门的势力,一分银子没捞着不说,还搭进去不少棺材本,汤药费,劳民费……,唉,我都不想和你细算了。我就那么点银两,现在几乎全没了。”
“是是是,在下失误,在下一定给你吧银子找回来。”
秦白有点尴尬,只好任骂,还打着圆场,“那你到底下了什么决心?找在下要账?”
“呸,尽说丧气话。”李不易爆着粗口,“找你要账?就你那点银两?恐怕早就不知施舍给哪位大爷大娘了,我去哪找?你不知道吗?俗话说,要账莫问穷人要,最后要到阎罗殿。我年纪轻轻,可还不想去那呢。”
秦白闻言,一愣,讷讷问了一句:“哪是……?”
“小爷我下定决心了。”
李不易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无论接下来的路,有多苦,小子我一定陪秦公子走完,不把这蚀了的本捞回来,坚决不回头……嗯,不回头。”
说完这话,头一扭,李不易便大步向前走。
秦白愣了半晌,才一笑,急忙追了上去。
呵呵,捞回本?
那一定要找到没被灭掉的门派。
可是,接下来他们去的,都是秦白推断好的,要被黑衣随心灭掉的门派啊?
除非,他们赶到对方的前面。
耶?
这不是秦白想做的事情吗?
搞什么啊?
搞不懂。
这个世间,有个很简单的道理。
决心下得越犹豫,下定之后,就越难以动摇。决心下得越轻易,下定之后,这个……咳咳,当然就越不像决心了。
在前一章里,李不易下得那个决心,绝对是属于随性而为,随意至极的。
这个毋庸置疑。
不过,他到现在,还是坚持着自己的诺言,继续陪秦白进行着追踪之旅。
当然,这并非他的本意。
而是秦白下了大力气的支持。
实际上,李不易的决心早就动摇……哦,不,应该说是土崩瓦解,化作尘埃,随风而逝了。
但是,李少侠的诺言,怎么可以当做是放屁呢?
所以,一路同行的秦白可是施展出了浑身解数,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威逼,利诱,恐吓,蒙骗,各种招数全部到位地施展出来,对付着他口中尊称的“李少侠”,生拉硬拽的,就是不让李不易打退堂鼓。
比智谋,李不易肯定不是人家秦白秦公子的对手。
论武功,那李不易更是扯淡,说不定,一个不会武功的杀猪莽汉,都能将他制服,更遑论武功高强的秦白了。
所以……
李不易简直要疯了:“我的秦公子,啊,不,秦大爷,您就饶了小人吧?我们不能再往北边走了,再走就要没命了啊……”
“少侠是在担心北边的战事爆发吧?”
秦白看了看身边和自己走着相反方向的逃难人流,宽慰道,“少侠只管放心,凭秦白之力,虽然不敢说能在万军从中取敌首级,但是,保护少侠无恙,还是没有问题的。”
“秦大爷,求您了,你别叫我少侠了。”李不易一听这话,更是大声惨嚎,“你叫我少侠的时候,从来都没什么好事,小人求你了。”
“好好好。”秦白这一路上为了让李不易坚持下去,对其其他要求是无有不应,“那……这个,不易,咱们继续赶路吧?”
“啊?还要往北走?”李不易闻言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嘴里叫苦连天,双眼紧闭,还使着吃奶的劲,挤出了几滴泪水,“不行啊,怎么能还往北走呢?那面就要打仗了,那有人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往打仗的地方跑啊?这不是不要命了吗?不去,我不去……”
管你去不去呢。
秦白心知劝说无望,只好运上内力,将李不易一把拎起来,对其吼叫充耳不闻,只顾低头走着。
被秦白拎起李不易四肢无处着力,只能猛烈而又显无力地胡乱扭动着悬空的身子,那摸样,活脱脱的一只无处着力的小狗崽。
两人就这么纠缠着走着。
这时,两人身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你们怎么还往北走啊?那边就快打仗了啊?听说北方游民已经准备好攻城了,听说皇上也已经调了几十万大军去边关集结了,你们怎么还往那边走啊?”
两人被这话吸引了过去,回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老者一身风尘,身上的衣服残旧破烂,因而使得本已衰老的面孔显得更加沧桑,令见者不禁一阵心酸。
“几十万?”李不易一听,吓的差点翻白眼晕过去,“秦大爷,秦爷爷,秦祖宗,求你了,饶了小人吧?小人真的不想死啊……”
“这位小兄弟说的对啊。”
老者是个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来了面前这两位年轻人谁做主,然后立刻便将李不易抛到一边,转而耐心劝导着面前这位气度不凡的白衣公子,“这位公子啊,你别怪老头子我多嘴啊,这眼瞅着北边就要开战了,你们这主仆二人莫要白白送掉性命了,听老头子的话,不管有什么原因,别再往北走了,啊?”
主仆二人?
刚刚还差点昏过去的李不易一听这话,登时气结。
不过这会还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也就忍了下来。何况,他的行为和样子,尽管穿着和秦白身上差不多银两的衣服,也的确只能算得上一个衣着光鲜的奴才。
谁让他那般猥琐了?
“老伯,快先坐下。”
相较于李不易,秦白这是完全没有理会老伯对他们二人的判断,这是赶紧让这位已经明显疲惫不堪的老者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然后,充分施展开他那无可抵挡的亲和力,全无架子地温和问道,“老伯,为什么你说我们往北走就是送死呢?就算他们有几十万大军,我们只要躲开战场,就不该有事吧?听闻这两边大军都是军纪严明,不该……”
“不该扰民是吧?哈哈哈哈哈……”
老伯一言接过秦白的话,呵呵一阵大笑,这笑声任谁也听得出是老者强从心中挤出的,因而充满讥讽的笑声显得无比干涩,令人微惊之余,充满了不解。
终于,这笑声渐渐的偃息了下来,老者那沧桑的声音响了起来:“公子,老头子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年多大了?”
“不瞒老伯,在下今年二十有六。”
“哪里人啊?”
“清风山人氏。”
秦白略微一动。
“哦,原来是长立国的遗民啊,才二十六,难怪了。”
老者长叹一声,悠悠地问道,“公子,你肯定没见过打仗吧?想你们长立被灭的时候,你最多也才三四岁,也没什么记忆。”
“不敢瞒老伯,在下的确没有见过。”
秦白很坦诚,也没有丝毫的尴尬。
“唉,真是幸福啊,公子,你可知道。”老者苦笑一声,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话,“你知道吗?老头子我,原来可是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人,可如今,就只剩下老头子我一个人了。”
“啊?真的?”
秦白眉头微皱,没有出声。结果,他身边一向喜欢大惊小怪的李不易却是大叫一声,脸色煞白,就好像是他家出了事一般。
“当然是真的。”老者甚少悲痛,却多是无奈,“想当年老头子四世同堂,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就是最幸福的日子了。只可惜,战事一起,这日子,就全变了。”
秦白按住又想大叫的李不易,示意他静静地听下去:“老夫原是德胜国之人。想必公子知道,德胜国是当年四国之中,最后一个被天佑灭掉的国家。算一算,德胜国破之时,老头子正好六十一。俗话说,花甲又逢一,可惜老头子遇上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
“怎么会?”李不易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据说当年德胜国被灭算得上是和平递交,并未与天佑有过什么大战啊?”
“哈哈哈,那是并未有什么大战,但是小战却免不了。”老者闻言,当即大笑一阵,可是笑声中,却充满了苦涩,似乎……
秦白心中一动,静静地听着老者的话,“……当初天佑刚刚兵临德胜之时,我的几个儿子和几个孙子全都被拉了壮丁。因为我们是穷苦人家,没什么财物送给那些当官的,结果,我的儿子和孙子们就被安排在了最前面,几场小战,就全都送了性命。”
污吏横行。
拉来的壮丁安排在最前线?他们又不会大仗,不败才怪。
秦白摇摇头。
老者歇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怜我的儿媳妇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我那孙媳妇,刚成亲一年,就守了寡,还有我那曾孙儿,出生才没多久,就没了爹。本来老头子以为这就算得上是最可怕的灾劫了,结果,之后的事,才让老头子知道了,什么叫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