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伴随着脚步的节奏,更有一股可怕的压力于无形之中悄然而至。
无色,无相。
因而无法察觉。
而当你发现的时候,你的身体却已被完全罩住。
无路可逃,只得臣服。
厉害的人!
只要是感觉到那股气势的人,一定会这么说。
循声看去,此人身型修长,似乎还有点娇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像是个充满华贵之气的少爷。
刚才说话的,是他吗?
看到这人的面貌,很难这样的一个人儒雅中略带些文弱的书生,可以发出这般强劲的气势。
不过,最让人在意的,其实不是他的气势。
而是他的衣服……
一身宽松的紫色长袍随着脚步摆动着,都上戴着一顶斗笠,一抹紫色轻纱子斗笠之上倾泻而下,将来人的面容正正好好,恰恰当当地遮掩得严严实实……
靠,这不是那个什么随心的标准装束吗?
这什么世道?
除了颜色,怎么这打扮都是一个模子啊?
这也传染啊?
“随心公子,在下等你好久了。”
宋义似乎熟识来人,站起身子,轻轻回了一礼。
随心……
公子?
这……
合着……
这名字也带传染的啊?
怎么这么多随心啊?
难道是同一个人?
这也太扯了吧?
得,这项暂且按下不说,先听听这随……不,紫衣随心公子与这宋义之间,又是有着何种密议:“怎么着?还在为那件事犹豫不决啊?”
宋义站了起来,这紫衣随心却又坐了下来,悠然问道。
“你应该清楚。”
宋义站起身来之后,并不打算看他早已看厌了的这紫衣随心的衣着打扮,只是微微跺步,仰头看着草原上的天,“这件事与东方世家的事情并不相同,不是死几个人就能完事的。如果把握不好,这件事非但无法解决两族的恩怨,恐怕还会成为旷世之战的开端,到时候,恐怕便是你紫衣随心,也无能为力。那你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如此,你叫我如何不犹豫?”
宋义越说越严肃,甚至最后几个字全然是一副义正言辞,骇人听闻的语调和神色,令旁人不觉身子一颤,毛骨悚然。
当然,如果有旁人的话。
什么事啊?
这么严重?
“我知道啊。”
就四个字?其中还包括一个语气词?
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靠,这叫什么人?
宋义也被这明显不搭调的语气弄懵了,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对方,眼中闪烁着迷茫。
“呵呵,别这么看着我。”也许是宋义的眼神太过凌厉,紫衣随心没有回头,也知道宋义在看他,可他接下来说的话仿佛更是文不对题,“你不是和卡慕尔公主说过,觉得怀才不遇,空有满腹经纶,却无可施展。若是两族真的因此事开战,必然是一场千古大战,旷日持久,这不是上天送给你施展才华的机会吗?”
宋义死死地盯着对方,眼神宛如草原的夜空一般深邃,让人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良久,他一声轻笑,才缓缓开口:“久闻随心公子做事放荡不羁,说话更是不拘一格,却能在无形中渡化旁人,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和那穿蓝衣服、白衣服,还有黑衣服的是不是一个人,不过,这个特点,倒是所言不差。”
“渡化?我什么时候渡化你了?”面对宋义明澈的一番话,紫衣随心却是装开了糊涂,“我就是缓解一下气氛罢了,你别多想。”
“哦?”宋义面对这装出来的糊涂,也不点破,只是继续问道,“可是,缓解气氛也解决不了在下心中的疑问啊?如若不解决疑问,在下如何做事?”
“这个……”紫衣随心一声迟疑,便低下了头,不再有那嬉笑之情,像是思考着什么。
宋义在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紫衣随心的声音悠悠地响了起来,可是刚一张口就让人大失所望:“其实,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游牧之民雄霸草原,中原百姓安居关内,各得其所,不是很好吗?偏偏要打,打来打去的,又赚不到什么好处,还要死那么多人?何苦呢……”
紫衣随心果然不同凡响,出言便是一番令人颇为汗颜的话语。
什么叫一定要打仗?
谁会喜欢打仗啊?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喜不喜欢事情了啊,现在……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一大堆问题夹杂着一大堆废话从嘴里倾泻出来,倒给这身份不明的紫衣随心了。
可宋义偏偏没有这么做。
话,没有疯癫废用之所。
他相信这句话。
因为,这是他的那位父亲教给他的。
所以,他不仅没有烦躁,反而只是冷静地反问了一句:“很多人都不喜欢打仗,可是没办法,两方世仇遗祸千年,这个结,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解开的。不然,在下也不会接受公子提出的建议了。可能,这是唯一能行的通的方法了……”
“那既然知道这是唯一可能行得通的办法,你还犹豫什么?”
紫衣随心紧接着就反问一句。
被这么一问,宋义沉默了片刻。
随后,他又缓缓说道:“可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危险,若稍有差池,不仅无法成功,反而还会将事情带到万劫不复的深渊,更会雪上加霜,为两族之间画上更深的一道沟壑啊?这,不得不让在下忧心。”
紫衣随心听了宋义的一番话,抬起头看着宋义,虽然他以一摸轻纱遮住脸,但是,透过那轻纱,却依旧能传出轻笑的感觉:“宋公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事情还没做,就这般没有信心?这可不像令尊。想当年令尊可是顷刻之间,便令数十万军队消失地无影无踪,就连诸如‘儒帅’‘鬼帅’这样的天下名将,都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的。其智谋固然绝妙,但是,在下最佩服的,还是他那天下无双的胆识。怎么如今到了宋公子这里,却是这般畏缩呢?”
听了这话,宋义也变了。
身体绷紧,双眼微眯,却射出两道尖锐凌厉的目光,他的脸此刻也仿佛变成了钢铁,坚毅刚直的同时,全然戒备,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把亟待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杀敌。
干嘛?
要动武?
为什么啊?
“呵呵,宋公子,别激动。”随心笑着给出了宋义这般变化的答案,“在下的确对你有所了解,但大多是猜测,你且宽心,在下这般只是想确定您是否可以帮到在下,不然,这件事如此重要,即便有假,相信你也可以化险为夷,不是吗?”
宋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眼神中的警惕一直闪烁着。
突然,冷冷地脸上闪出一阵暖意,随即冰消雪化,眼神中的警惕也在瞬间褪去,宋义的声音慢而无奈地响了起来:“随心公子说的对。便是公子真的想对宋某不利,宋某也无可奈何。毕竟,公子对宋某的底细一清二楚,而宋某却连公子的脸都还没瞧见过,足见公子之谋,远超在下,若是公子要对在下不利,在下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尽人事,听天命?这句话我喜欢。”紫衣随心呵呵一笑,却又开始谦虚,“宋公子到底是宋公子,尽管您觉得自己棋差一招,却依旧不忘反击。实在抱歉,宋公子,在下一者并没有想和你斗,二者,这抹面纱,是随心的传统,所以,在下以为,以您的气度,绝对不会介意在下遵循这个传统吧?”
“即便是在意,在下又能如何?”宋义一声轻笑,笑声舒畅,像是想通了什么,随即,他有皱起眉头,“但是,随心公子,不管这件事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在下心中还是有些结症,毕竟,无论成败,那数千人命可是都要……”
“无辜牺牲的,这才是宋公子真正的心结所在,对吧?”
紫衣随心插嘴接过了话头,宋义点点头,没再多言语。
“唉,数千性命白白丢掉,在下又何尝不悲呢?”随心幽幽一声长叹,抬起头,仰望着草原上那布满星斗的晴朗夜空,笑了一声,“宋公子,你听过吗?据说,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都对应着天上的一座星宿,每一个生灵弥留之际,他的那座星宿就会自天空坠落,等这颗星坠到大地,也就预示着这个人离开了人世。”说到这里,随心一声满溢着苦涩地笑声,“数千星宿坠落?那恐怕就是天崩地裂了吧?”
被随心的话语深深吸引,宋义也是抬头仰望着那晴朗的天空,细细数点着那无数闪烁的星斗,眼中包含着悲悯之情。
终于,他似乎欣赏够了,低下头,低沉地质问道:“既然公子知道这事态的严重性,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为了不让天崩,不让地裂。”
随心反应极快,回答极准。
这答案,他一定是想了好久。
宋义看着对方,等待他下面的解释。
“一切的起点,亦是一切的终点。其实,宋公子,你可有想过,这遗祸千年的恩恩怨怨,到底是由谁生的?”
谁生的?
谁知道?
听说过龙生龙,凤生凤,可这没听说过有什么是生恩怨的啊?
宋义没搭话。
“天地万物,皆有起源,这恩恩怨怨,当然也不例外。”紫衣随心也不顾一边的宋义,只是随性地说着自己的话,“其实,在下以为,这什么恩恩怨怨,全都是扯淡之事。究其源头,无非是谁冲撞了谁,谁打搅了谁的好事,谁过的比谁滋润,却并非自我拼搏,或者,是自我拼搏而成……,等等,其实,说了那么多,在下以为,全是扯淡,这都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