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铺子虽小,各样家伙什却很是整齐,未见一点凌乱,整齐的摆放让人通过时很是从容,不觉丁点拥挤之态。
已经将同行而来的人遣散,钱迷跟着铁钳穿过了前面那又小又热的工坊,直接走到了后院……
后院却比前堂略显宽阔,也明亮了许多,院子之中,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上面坐着三个人……
当先一人,体态臃肿,颇是矮胖,身上也是黑乎乎的,脸上也布满了似是被火灼伤的疤痕,细细一看,竟是比铁钳还要多出不少。此人与铁钳站到一块,倒还真是互补的一对。
这人是谁?
钱迷给出了答案。
这位全然不拘小节的狂野女子向此人恭敬行礼道:“铜锤师伯。”
原来此人,便是名震武林的“奇匠”……铜锤?
这矮胖之人微微颌首,遂指着同桌的另外两人道:“疯丫头,还记得这两位伯伯吗?”
钱迷一皱眉头,看向那另外两人。
微微一笑的表情,很有气势。
这两人绝非等闲之辈。
谁啊?
其中一个,似乎有点影响,好像是小时候见过的。
见钱迷还在那边苦苦思索,铁钳微微上前一步,向这两人行礼道:“晚辈铁钳,见过两位盟主。”
盟主?
钱迷一惊。
这武林中,被称为盟主的人,实际上挺多的。
就比如刚才的林公子之父,不就号称新州绿林盟主吗?
不过,钱迷心中知道,这两位盟主,可不是那种小角色能比的。
盟主?
在自己的记忆中,似乎只见过一位盟主……
钱迷突然一震,向那两人行了一个大礼道:“小女子钱迷,见过李惊飞盟主,见过司空复盟主。”
李惊飞,司空复?
原来是他们二人。
啊?
他们……两个?
“哟,小疯丫头,还记得伯伯啊?”李惊飞一笑,颇为慈爱地说道,“记得上一次见你,你才六岁,这么一点高,没想到这一晃,就是十多年了,如今,都长成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姑娘了。还是艳绝天下的‘金迷仙子’?真是让旁人羡煞钱算和东方玉那两口子,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
“哼,李伯伯,您还说风凉话。”钱迷一撅嘴,“数月前,东方世家在天井城的老宅子遇袭,爹娘都受了伤了。”
“噢,那件事我已知晓。”李惊飞点点头,“东方世家我和你司空伯伯也都去看了,你爹娘伤势不重,想来应该痊愈了吧?”
“还好,他们已经没事了。”
“武林传闻,‘金迷仙子’不仅继承了其父钱算算账之能,更是伶牙俐齿,冰雪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司空复赞赏道,“钱姑娘,记忆中我似乎是没见过你,你又是如何识得在下呢?”
“司空盟主器宇不凡,更有种磅礴大气,谁会认不出来?”说到这,钱迷莞尔一笑,又是颇为神秘地说道,“再说,近日武林传闻,李伯伯一直在与司空盟主商议大事,既然李伯伯在此,那司空盟主自然也在这里了。”
“嗯,果然厉害。”司空复点点头,突然又佯装怒道,“不过,为什么你叫他们都是伯伯,偏叫我是盟主?怎么,这般与我生分啊?”
“司空伯伯,您别生气。”钱迷一笑,称呼不留痕迹的自然一变,就像是叫习惯一般地撒娇道,“侄女啊,给三位拿两瓶好酒去,窖底穿,保您满意。”
“呵呵,好,看在这好酒的份上,伯伯我就饶你这一回。”司空复开怀一笑。
“走了,铁师兄。”
钱迷一声招呼,铁钳却是有点为难地看着铜锤。看见铁钳这幅模样,钱迷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一叹,急忙又撒娇似地和铜锤说道:“铜师伯,铁师兄借我一会,行吗?那么多东西,侄女拿不了,再说,路上要是遇上坏人,没人保护我怎么办?求求您老了……”
“啊,行行行。”铜锤招架不住,急忙答应,临走时有嘱咐道,“铁钳,快去快回,这边还有事呢。”
“是,师父。”
铁钳应了一声,便跟着钱迷走了。
看见刚才的情形,李惊飞笑着说道:“得,铜锤,被这个小丫头缠上,你可要头大了。”
“何止?”铜锤现在头已经很大了,“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怎么了,非要和东方请命,专门跑到这铜山城,负责东方家在这一带地生意,还是专门负责我这铁匠铺的。你说这小丫头她爱钱,怎么不找个钱多的地方去呢?真是搞不懂这小丫头想什么。我这边钱又不多。”
“也许。”司空复若有所悟地一笑,“是有别的东西吸引她呢?”
“什么东西?除了钱,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这疯丫头。”铜锤无奈的笑道,“偏偏啊,我那死心眼地徒弟铁钳,还就喜欢这疯丫头。对这疯丫头,是有求必应。唉,真是麻烦死我这个当师父的了。”
“哦,这样啊。”李惊飞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也该为你徒弟考虑一下了嘛。”
“我最近就是愁这些呢。这疯丫头爱钱,我又弄不了那么多钱,唉,头疼,头疼。”铜锤突然一叫,“算了,说正事吧。你们两个突然来这铜山城找我,肯定不是来看看我这么简单吧?”
“当然,看你也不在这看你了。”李惊飞拿出了当日时厚道交给他的图纸,递给铜锤,“你帮着看看,这些是什么玩意?”
铜锤接过图纸,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哟,不错啊。这做工之人是把好手,看这工件尺寸外形,嗯,够认真的,是个工匠的好料子。”
到底是“奇匠”,一眼就看出了这些是工件的图纸。
“哎哎哎,行了,不是要你评价这做工之人。”李惊飞打住了铜锤的感慨,“是要你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
“这个……”铜锤似乎有点犯难了,“一时半会,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大型的器械,你们是从哪里得到此物的?”
“这是前些时日,北方边关搜查的一支商队的所运之物。”司空复缓缓道来,“当时边关将领感觉有异,便命人将实物绘录成图,交给了朝廷,然后又托时厚道交给我们的……”
“然后就来找我了?”铜锤明白了司空复的意思,“朝廷怕这些是攻城器械?”
“对。”
“这个,我还真看不出来。”
铜锤又仔细看了看这些图纸,正巧,铁钳和钱迷拿着酒水回来了,铜锤忙唤道,“铁钳,过来,看看这些图纸。”
“是,师父。”铁钳依言借过图纸,仔细看着。
“我这徒弟,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铜锤似乎对这个亦徒亦子的铁钳很是自豪,“用不了几年,我这把老骨头就可以歇下了。”
“铜师伯,您哪里老了?”李惊飞、司空复二人还没回话,钱迷便抢先说道,“你呀,还是先尝尝我给您拿来的窖底穿吧。这可是上等好酒,据说是要将酒放入窖中,直到窖底坐穿了,才会取出来,所以叫窖底穿。我在这边一年也弄不下几瓶,还想给我爹和东方叔带几瓶呢。”
“是吗?”李惊飞是个馋酒虫,一听好酒就来劲,“那我们可一定要抢在那两个家伙面前喝喝。”
“来,干了。”铜锤一举杯,一饮而尽。
李惊飞和司空复也是一饮而尽。
“师父。”这时,铁钳那边似乎也有了结果,走了过来,“师父,这些图纸不是这么看的。”
“哦?那该如何?”
“这些图纸,似乎是该叠在一起看。”
说着,铁钳将其中的几张叠放在了一起铺平,然后,拿着盏灯,从后面透过亮光。
“哦,原来是组合器械。”铜锤是工匠名家,自然看出了端倪。
“铜锤啊,你这徒弟果然厉害。”司空复笑道,“不错,当时边关将领通报,这些是些散装零件。当时商队老板说,这是农用器械。”
“嗯,这样看来,的确是像农用器械……”
“师父。”铁钳打断了铜锤的话,将那几张纸调换了一下次序,换了个方向拿纸,又道,“你这样再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铜锤双眼登时放大了一倍,喃喃地叫道:“奇才,果然是奇才。”
“怎么了?”其余几人一愣。
“我说这做工之人是个奇才。”铜锤激动不已,“他竟然做到了一器两用,就连我也没看出来。果然厉害。”见众人很是迷茫,铜锤又解释道,“你们看,这个器械,刚才那种组合方式,就是一架很好的抽水车,但是,换一种组合方式,就是一架可以连续投石的投石机。一器两用,这人真是厉害。”
“这么说,这些的确可以变成攻城器械了?”司空复没有理会铜锤的激动,而是抓住了此刻他们前来的目的。
“嗯,不错。”铜锤也顿时冷静了下来,仔细分析道,“而且,看来这些攻城器械威力不小。光是这架投石车,怕不至少有三百步的射程?”
“三百步?”几人一惊。
寻常投石机,能投出两百步,就是威力极大。
而这架竟能投出三百步?
“嗯,这还是我保守估计。”铜锤点点头,然后又是略带疑惑地说道,“只是,造这些机械的材料,真的能吃得住?”
“不管吃不吃得住,我们都要如实相告。”司空复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天下纷争,永不停歇。刀兵一起,纵然有千万种理由,结果却也只有生灵涂炭。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