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姨,今天气色比昨天好多了。”黄昏时分,小凡说边把鸡汤放下。
一个多星期了,云姨的伤已经差不多了。
“喝点鸡汤。”小凡打开盖子,给云姨舀了一小碗。
“小凡,你自己也喝,原来底子差,又给我输血。”云姨轻声细语地说。
“云姨,我喝了。”
“分掉一点。你爸爸晚上那天不变着花样给我带啊?我再吃,旗袍都不能穿了。”云姨抱怨,嘴角却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云姨,我陪着你一起健身。”她拿起了一只碗,也盛了些。
两个女人静静地分享着鸡汤。
“云姨,你跟着我爸爸好多年了吧?”小凡边说边把一调羹汤送进嘴里。
“嗯。”云姨舀着碗里满满的鸡汤。
“说说你和爸爸的故事吧?”
跟着光阴走过千山万水,到如今满面尘灰烟火色。曾经的茫茫大海都已成为春来绿生烟的桑田,那么多往事,隔着十多年的光阴,该也如大海的水珠蒸发为雨做的云,雨做的云又已化为谁的眼泪在飞,水生云,云化水,虚无飘散的差不多没了吧。
可是,记忆仿佛是一台最清晰不过的DV,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纤毫历历。时至今日,她还能清晰地记起,那天的日光,也是如今日的一般明亮,大街上的人们也鲜亮热情如盛夏的阳光。她的心情,却还停留在一川烟雨的黄梅天,她没了工作。
她灰心丧气地回家,路上就想着,工作暂时没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使失业在家一段时间,也有男朋友做靠山让她喘口气。
可是连这个愿望她都没有资格。
打开门进去,她刚换好一只鞋。
男朋友就走了过来,他今天休息,默默地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换鞋,他忽然说道:“我们分手吧!”
她吃惊地直起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她嘴唇翕动着,嗓子眼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就这样,我们分手吧。”他又不耐烦地强调了一遍,“我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透过模糊的泪眼,她才看到,客厅里有一个小小的行李包。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前阵子,她把男朋友的厚裤子和她的一起放进收纳袋时,他一声不响地走过来,从里面拿出来,她还天真地以为男朋友想再过些日子放,原来他那时就已经存了分手的念头。
她一句也没有问。问了也只是徒增羞辱。
看着男朋友拎着行李包走出去的身影,她泪眼盈盈地望向窗外,阳光那么大那么灿烂,可她的心中却没有了光明。
心像一个张满水的塑料袋,涨的难受,两天了,她粒米未进,到傍晚的时候,她想着无论处境怎样地难堪,自己决不能倒下,她得强迫自己吃点。
黄昏的时候,正是饭店灯红酒绿,客人觥筹交错之际,可那家饭店的生意却不是很好。
人不是很多,大约是地上被客人不小心泼了些水,服务员一个没留心,碗里的鸡蛋汤堪堪地泼到了她的衣角。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彼此难为彼此。服务员紧张地向她道歉时,她边微笑着拿起餐巾纸擦拭,边小声地安慰着他。
当菜端上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以为服务员搞错了,服务员却再三向她说明饭店没有搞错。
她还是不肯,坚持要老板出来。
老板出来,是个儒雅斯文的年轻小伙,他解释着说这是他请她的,为她的善良。因为生意清淡,所以她吃得时候,他就陪着她。
等到吃完的时候,他忽然说,我的餐馆需要人手,你愿不愿意帮忙?
本来她正前路迷茫,听到这个消息,她除了点头除了高兴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慧眼,他的知遇之恩,所以她把饭店当成自己的,舍了命似的干。
饭店果是清冷,没过多久,他也似乎支撑不下了,在员工中征集起死回生的妙方。她经过了细致的调研,发现他错在鱼和熊掌想兼得的问题上,于是提出了建议,改为以学生、年轻白领为主的经营对象的清新简洁的饭馆。
等到周边这样的饭店也如雨后春笋一样透出来的时候,他们那时也已经积蓄了点钱,他们就把目光投向了新兴的工业园区,承包里面的食堂。
“云姨,你别介意啊!你跟我爸爸在一起,他和你,你们谁都没对谁动过心?”
她想起,五年后的除夕团圆饭,他当着众多的员工的面,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以及一把闪亮的钥匙。
她的泪落下来。她觉得他不懂她。
后来,有回仗着酒醉,她问出了心中的问题,他讲给她听他的故事,并且说,无论素兰疾病还是老丑,他都会不离不弃。
她除了感动叹息,竟是别无他方。
后来,她得知他的素兰早在二十多年前化为一抔黄土,她也曾以为山回路转,可是这个男人还是一心一意地活在那一缕头发的怀念中。
他说:“如果我先遇上你,我一定会娶你。”
但如果只是一枚假设存在的果子,它和浮在沙漠上空的海市蜃楼,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她越加敬重,再用这个标准衡量别人,竟然没有男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素兰是幸福的。”她放下汤匙,“旁的女人再好也及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