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辆满载石头的运土车,像蛇被砸在了七寸,垂头丧气地停在坑洼的道路旁。
“今天谁也不想过!想过,除非车子在我的身上碾过去……”刘大牛挥舞着铁锨,他家门前的路已经被挖开了一道浅浅的沟。
“大牛,听阿婶一句话,修路是大好事,路修好后咱们就两脚不沾黄泥了。”满头白发的老婆婆颤巍巍地劝说着。
“刘大牛,你做点事情还有点人样吗?大家都要走路,你却偏偏作梗,要发疯就到瘸子的酒店疯!”一个胖壮的女人双手叉腰,肥硕的大奶一上一下抖动着,正对着刘大牛上演着河东狮吼,她的儿子两个月后要结婚,她就盼着,那时后婚车能一只开到她家门口,所以,一见刘大牛挖沟,忍不住火从心头起。
“刘大牛,你那时虐待素兰的女儿,现在看见她女儿女婿有钱了又难过了不是,你还真不配埋在素兰的坟旁边!”说话的是个年轻的愣头青。
众人围在刘大牛的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着。
稀奇的是,素来火爆脾气的刘大牛像是耳朵聋了似的,只顾着埋头挖。
沈一涵和季小凡合着大队干部就在那时赶到了现场。
上次请大队书记刘福成在聚福楼吃饭时谈到路的问题,刘福成和一众大队干部直叹气,“也想做点实事啊,没钱啊。”
沈一涵想着把丈母娘的尸骨给运回去的事还遥遥无期,不知还要在这条路上开多少回;再想自己今年好运连连,也该做点好事造福造福这里的村民,就和刘福成算计了一下成本,觉得能承受,就一拍胸脯给应承下来。
沈一涵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才说了没几天,就把工地上的施工队给调了过来了。
本以为筑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没成想,还有人跳出来反对,拦住了施工队给不准他们进村。
施工队长看着没办法解决,赶紧打电话找沈一涵求救。
“刘大牛,你这样做还有没有点集体主义观念?”看着刘大牛正埋头干得起劲,大队书记也忍不住生气了。
“就是就是,人家沈老板好心做公益,这老短寿命还不知道感激。”说话的已经看见了沈一涵和季小凡了。
沈一涵和季小凡皱着眉头看着俯身挖沟的刘大牛。
“刘大牛,你住手!”上次充当先锋敲门的年轻小村官从旁边伸出手去抢刘大牛的铁锨。
却不料,一直把别人的骂都当放屁的刘大牛竟突然把向下的铁锨举起,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朝着面前的一个人拍下去,寒光闪烁,众人在惊叫中连连后退。
这坐监牢的就是煞气腾腾,惹了他,人家不答话上来就跟你拼命。
大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的时候,刘大牛却奇怪地起了变化:他似乎无法自已地向后退了两步,嘴歪斜,两手哆嗦着像举着千钧重的东西,手中的铁锨也当地落了地,人就斜斜地向旁边倒过去。
刚才的愣头青刚要蹲下去查看情况,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把他给攥了起来,“看什么看,你吃饱了?”
“天作孽,还可活,人作孽,不可活。”白发老婆婆摇着头叹息。
刘福成到底是大队干部,觉悟不同于一般群众,他朝人群摆了摆手,蹲下去细细看了看情况,又用手在刘大牛的鼻腔那儿试了试,“像是中风。”
他又站起来,无意识转了一圈,“这刘大牛孤家寡人一个,平时好吃烂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钱剩!现在一生病,这个事就棘手了,这样……”他叹了口气朝村长说,“救还是救得,你们村先凑些钱送他到医院!以后到年底大队里再酌情商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就像炸开了锅。
“救他干什么!他自寻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人群中有人喊。
“我们出钱救刘大牛?我们的自家大人有病都没钱看!”
众人吵吵嚷嚷,都不同意。
“我们救!”声音不高,但清清朗朗,坚定有力。
大家闻声都看向季小凡,沈一涵也疑惑地看着季小凡,“小凡,他这样畜生不如地待你,你还救?”
“陌生人倒在地上我们要救,何况他还是我们认识的呢?”季小凡边说边弯腰,刘大牛人如其名,像是一座山,季小凡使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架起了他一只胳膊。
沈一涵赶紧挤上去拨开她,闷声说道:“小凡,伤口还没好利落。我来。”村干部见状,也赶紧从旁协助。
“那个丫头真是好人啊!”
“像素兰,心肠好。”
沈一涵和刘福成架着刘大牛走的时候,身后不断传来村民啧啧的赞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