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蔓延,她在后面背着大大的竹篓高一脚低一脚地赶。
“哥哥,等等我!”季小凡大喊。
“快点,还没割多少呢。”哥哥笑着站定了等她。
“哥哥,你家的羊也要吃啊!”小凡睁着大眼睛看哥哥把割到的草往自己竹篓里搂。,不明白地问。
“哥哥家的羊瘦,吃得少。”哥哥麻利地说,边背起竹篓,“咱们快走。”
“嗯。”小小的季小凡信以为真。
“哥哥,救我!”一手寒光闪烁,一手拼命撕扯着她,歹徒被心田烫的恼羞成怒,动了杀机。可是任她再怎么声嘶力竭,哥哥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上不了半步。
心田,心田,她可怜的心田,她的命!可是,她单薄的身躯已无力保护他,歹徒的刀已经戳进了她的身体,接下来,就是心田啊!
她的心中一片绝望,眼泪如同洪波滔天。
恍惚中,有一双温暖的手不断地拂拭着她的脸,有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地轻唤,“小凡,小凡,别哭,有我呢!”
哦,她记起来了,他来了,那个高大的男人携着千钧的雷霆之怒来了,只两个回合,歹徒就被他制服,束手就擒。
季小凡觉得上下眼皮被胶水粘住了似的,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一寸一寸地张开眼睛,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沈……”
“小凡,醒了,你!”沈一涵惊喜的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他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小凡嘴边,“小凡,想要什么?”
“心田!”终于清晰地发出声音了。
“心田,你放心,妈妈照顾得好好着呢?”沈一涵拿棉签蘸了点睡给季小凡润了润嘴唇。
“小凡,可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了两天了!”他拉起季小凡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摩挲。
“沈一涵,绞一把毛巾给我擦一下吗?”季小凡迟疑了良久,终于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她觉得身子蔫搭搭,滑腻腻,像黄梅天未晾干的衣服。
沈一涵站起身来,先去端了盆水,伸手试试水温,大约觉着烫,又放了些冷水,又试了试,觉得合适了,才把毛巾放进去,绞干,又把床摇高了一些,整套动作流畅娴熟。
季小凡想要说自己来,却看见沈一涵已经熟练地把毛巾覆上她的脸,小凡大窘,一丝红晕爬上她苍白的脸。
“羞什么?”那男人却大大咧咧,“我哪天不帮你擦身子、换衣服!”
都看遍了!季小凡越加手足无措,脸耳朵根子都红了。
他又弯下身子,坐到季小凡床边,小心温柔地擦拭起来。
小凡倒有些忸怩,沈一涵却一本正经地:“别动,一动,伤口就好的慢。”季小凡也就不敢再动。
平常看着挺粗的男人,这时候真细致,额头,脸蛋儿,下巴,耳朵后面,脖子底下,哪儿都没落下,且动作轻柔,跟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样,唯恐一不小心出了漏子似的。
洗完脸又换了水,还不忘过去把门锁上,给小凡擦身子,小凡上身穿的病号服,宽大的褂子里面是空落落的,内衣早被脱了,估计是为伤情考虑。此时擦起来倒也甚是方便。前胸,后背,****,胳膊,胳肢窝……事无巨细,一一服务周到,边擦还边小心翼翼问:“小凡,这样行不行?”弄得小凡的脸已经不是龙虾那样红了,而是红到发紫了。
沈一涵细细致致地帮小凡擦好身子,换好衣服,才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小凡,怎样?我这个护工挺不错得吧?”
护士敲门进来,看着沈一涵帮小凡整衣服,笑眯眯地说:“沈太太,你老公可真是没的说,这两天,整天整夜地守着你,帮你擦身,和你说话……”
等护士出去后,季小凡看着忙碌的男人,“你这几天不上班啊?那么一摊子的事!”
“什么事也比不上你!沈一涵伸手掠了一下小凡耳畔的一缕碎发,正色道:“小凡,如果这一次,我没有碰到你,也许这辈子我们就这样了。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可是,我们又相遇了,我也知道你过去受过的伤害,你哥哥对你的好。我只是,请你慎重考虑考虑,如果你愿意,我也会像他那样,一心一意地对你好,这样我们就有一个家,心田也不会在幼儿园被人欺负,被人嘲笑……”
“心田也不会在幼儿园被人欺负,被人嘲笑……”季小凡惊讶地看着沈一涵。
沈一涵简单复述了一下,又说道:“小凡,你一个女人单身带着孩子,我实在太害怕,你不知道,歹徒,我……”他说不下去了,把头埋在季小凡的颈窝里,泪却一点一滴滴进去,也滴到季小凡的心里。
“你啊,真傻!”季小凡伸手抚着他浓密的发,喃喃道。
“你答应了?”沈一涵又惊又喜,他的头埋得更深了,“小凡,你再说一遍。”
小凡却是又羞又急,一朵红云飞上脸,伸出手推他,“你起来啊?起来啊!重死了!”
男人在骨子里是个男孩,尤其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更加孩子气,“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我就起来。”
季小凡哭笑不得,只得说:“好,我答应嫁给你。”
沈一涵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他捧住季小凡的脸,喑哑着嗓子,“小凡,这句话我等了多少年……”
当她初遇他,她一心放在他哥哥身上,对他她感到抱歉;当哥哥与许筱结婚,又把沈一涵送到他面前,她却惶然不知所措,又错过了沈一涵;命运如海浪一样,兜兜转转,又把沈一涵送到她面前,她记起许筱在她哥哥墓前对她说的一番话:“小凡,不是说铭记就是活在过去,不是说忘却是背叛过去。过去,是撕下的日历,我们无法重新来过,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些美好放在心里,然后更好地投入现下生活,珍惜现在的每一刻光阴,珍惜身边的人。我想这也一定是过去爱我们的人所希望的。”
当时她唯唯,理解许筱。自己,仍固执地坚守那份信仰。
可是,心田的成长需要父亲宽阔的肩膀,为他遮风挡雨,开山劈路。
歹徒来袭,自己并非无所不能。家,实在也是需要一个男人来保护。
而这个男人,多年的表现,包括这次重逢,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全心全意,全心全意地护着她,免她困苦,免她忧惧。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斯人已逝,再不能够与她一丝一毫的帮助,而她,还要生活下去,要面对生活这个考官出的形形式式的难题,她不能再固执己见,执念于玄幻的海市蜃楼中。
她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