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凡躺在病床上,眼皮似乎有千斤重。
恍恍惚惚地,她似乎回到了五岁那年。
她的父亲,人高马大,脾气如同霹雳。五岁的季小凡已经懂得察言观色,每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拳头脚尖招呼到她干瘪的身躯。
但小小的她实在不明白,别人家的孩子尽情地在父母怀里撒娇,而五岁的她已经学会扫地、洗碗、割猪草,可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还是一看到她就骂她杂种、贱货,看到什么就拿什么来砸她,而且还不许哭,一哭,“老子还没死,你嚎什么丧?”打得更狠了。
她妈妈这时候如果哭,如果上来劝,如果上去护她,那么连她也难逃一顿打,他奶奶,一个细脚伶仃的凶悍老太婆,拿着扫把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挥舞着扫把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邻里谁都不敢过来劝,谁劝,一准儿惹祸上身。
五岁的季小凡和她的妈妈,那个和季小凡一样强颜欢笑的妈妈,只有她所谓的爸爸半夜赌钱未归时才敢拥她入怀,细细地抚摩着她的每一处伤痕,母女两个这时才敢相向而泣。
就是这样忍气吞声地活,她的父亲还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有几次往死里打,那打得一个叫惨烈,季小凡至今想起还不寒而栗,可是季小凡的命还真是硬,看着就要死了,可是又挨过来了。
有一天,那男人破天荒地把从街上带回来的一个肉包拍到她手里,季小凡胆战心惊地捧着包子,脸上还要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吃呀,吃呀!”那男人第一次给她好脸色。
季小凡迟疑着,眼睛的余光偷偷地瞄了又瞄,见他脸色和蔼,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起包子。
这是季小凡生平第一次吃到肉包,味道鲜的让小凡吃完了还在恋恋不舍地吮指头。
“好吃吗?”
“好吃。”季小凡怯怯地回答。
“那你别跟你妈说,我再带你去买。”才五岁啊,她哪里想得到鬼魅魍魉的不可告人的心。
小凡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很远的路,还第一次乘了汽车。
下了汽车后,那个男人又带着她七拐八弯的走了很多路,一直把她带到荒草萋萋的一片旷野。
那草真高,小小的季小凡藏匿于其中,如同一条小狗穿行于其中;那草多的,像无边无际的海洋,季小凡在里面,如同一个小小的水泡。
月黑风高,杀人放火。光天化日,从草深处,照样上演着罪恶。
那个男人像拎着一只小鸡,把簌簌发抖的小凡抓起,一边用铅丝绑住她的手脚,再嘴里塞件小凡身上剥下的衣服,然后,那个男人就扬长而去。
小凡在草丛里躺了两天一夜,蚂蚁咬,蚊子叮,身上原来受伤化脓的地方叮满了苍蝇。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季小凡觉得一会儿热的像架在火上烤,一会儿又冷的直打哆嗦,有时又觉得自己轻的像天上的薄纱似的云,风轻轻一吹,就能化为乌有。
爷爷来了,背着大大的竹筐来了,爷爷被躺在地上的小凡绊了一跤,爬起来一看,那么大年纪的人也不禁老泪纵横,“作孽啊,这么小的女娃子,她有什么错哪?”
爷爷把她带回家,奶奶给她擦洗身子,给她上药,给她吃饭。哥哥也真好,总是不声不响把好东西塞给她,带她玩。
很久以后,季小凡在上课时学到了天堂这个词语,老师向一群睁着明亮眼睛的孩子解释天堂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季小凡立马想到的就是哥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