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季小凡相处，沈一涵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那个叫季小凡的女孩子。
喜欢看她眉眼弯弯笑啊笑的模样。
喜欢听她声音，清脆，大珠小珠落玉盘。
喜欢和她踢足球时的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诡计百出。
喜欢她向他请教问题的虔诚。
还喜欢，他装作漫不经心拿出小零食分给天才、凌飞和她时她惊喜的模样。
……
有她，每一天生活都是无限美好。
当然，他的心思都藏着，爱情的种子还在萌芽中，还在酣睡的梦中，他们还年轻，哦，年少，他们目前有更重要的事——高考。高考过了，那么一切都可以摊开摆在阳光下，两人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沈一涵如是想。
冬无声无息地登上了四季的舞台。太阳如同一个干瘪龙钟的老头子，早晚都有气无力地苍白着一张脸，只在中午时分才显得活力一些。这些阳光，也就显得分外珍贵。
中午自习课，莘莘学子正埋头在大好时光里奋笔疾书。
教室里一片静谧。
“季小凡在这个教室里吗？”突如其来地，一个陌生粗犷的声音地打破了这份安宁。
众人闻言皆抬头。
满脸横肉的脸上，络腮胡子如同杂草猬集，一件油腻腻黑乎乎的棉袄敞着怀，一个铁塔般高大的男人堵在教室门口，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黑社会的打手。门口的同学看着他，一脸戒备警惕：“你找季小凡干什么？”
那个男人理都不理，眼睛在教室里逡巡一遍，便径直往季小凡的座位走去。
“小凡，你妈病了，跟我回去看看你妈。”男人看着靠北墙而坐的季小凡，和颜悦色地说。
却不料，季小凡一声也不吭，只是埋着头。
沈一涵觉着奇怪。
“小凡，你听见了吗？”男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明显他开始不耐烦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是季小凡斩钉截铁的回答。
沈一涵越发觉着奇怪。他觉得季小凡是个好女孩，不可能母亲生病她不闻不问。
“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吗？妈妈生病了女儿也不闻不问？”男人伸出中指点着季小凡，唾沫星子溅到沈一涵身上，沈一涵十分嫌恶地往里缩了缩。
“我又不是你家的人，关我什么事？”季小凡冷冷地反驳。
男人被彻底激怒，嘴里，污言秽语蜂拥而出：“****，自己年纪一点点大，就知道跑到野男人家里去，老子顾全你的面皮，收了你野男人三万块钱，有了野男人就神气起来，腰硬了……”
仿佛天雷滚管，沈一涵只觉得洞心骇目。
但看到那个男人一边伸出蒲扇般的手去抓季小凡，季小凡拼命往里缩，然后那男人轻易揪住了季小凡的头发使劲往外拖的时候，他的惊也就置于一边了，他再也也忍不住，霍的站了起来，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腕：“放开她！”
男人一愣，被迫放手，随即也骂得更加起劲：“好啊，你个不要脸的婊子，走到哪都有野男人给你撑腰……”叫骂声中，季小凡早已不声不响推开了窗户。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季小凡的所谓父亲身上，所以，就算看到季小凡推窗，大家也不知她究竟要干什么。
季小凡一脚踩上了窗台，大家才陡然一片心惊，刚想大叫，“季小凡，干什么？”却，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季小凡长脚一探，一只脚已经站到空调外挂上；迅疾地，另一只脚也从窗子里抽出，踩到上面。然后，就靠北墙第一张位置的同学余光一瞥中看到季小凡精彩的蹲身一跳，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魂飞魄散，集体惊骇鸟。等到沈一涵他们反应过来，扑到窗口看时，就看到季小凡正双手搭住了学校低矮的围墙耸身起跳，，一个引体向上，上了围墙，又是踊身一跳，然后就没影了。
身手利落，堪比美国大片。
惊！吃惊！震惊！
倒是季小凡的父亲，看着逃之夭夭的女儿，闪着被沈一涵攥的生疼的手，恨恨地骂，“卖X婊子，又让跑了！”
回转身，却惊恐地发见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以及身强力壮的保安站在他身后。
全班都在议论季小凡，议论她的身世，议论她的胆气，两层楼也敢往下跳，围墙尽管不高，但这样的重点中学好像也从未有人翻过，这个女孩子什么都敢，且身手利落，动作轻盈。
全班都在担心季小凡，这丫头，跑哪里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其实，这丫头，他那父亲闹，自有机灵的同学通知班主任，自有同学会庇护她、帮助她，可是，她就那么慌不择路地跑了，为什么？
一直到夜自习第一节课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沈一涵的不安与惶恐更甚。
过几分钟，他不由自主看向门口，希冀那个甜甜笑容的女孩已经出现在门口，可每次都是落空。
沈一涵知道，他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孩。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的背后藏着怎样的故事，他想尽一切可能去帮助她、保护她，还有她的所谓野男人是谁？想到这里，他的心便极不舒服，这么大的女孩，居然有野男人，还为他出三万块钱。
胡思乱想着，沈一涵半天都没有看进去一行字。
“报告！”清脆的声音传来，是小凡！沈一涵几乎条件反射般抬起头。
真是他的季小凡！
并不如她想得那么狼狈，季小凡神清气爽一脸笑嘻嘻地站在门口，好像下午的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你还知道回来？”老太太班主任尽管装着板正的脸，但见人平安回来，绷着的脸立时也就放松下来。
“老师，我做作业了！”季小凡从身上掏出折得整整齐齐的卷子！“众人皆忍不住暗笑。
“别顾左右而言其他，跟我走！”班主任板着脸，季小凡乖乖地跟在身后。
直到第三节课快下课时，季小凡才和班主任一前一后地回来，班主任神色愀然，眼睛里有晶亮的痕迹，也许是哭过吧！
寂寥的路灯下，沈一涵拦住了匆匆赶回宿舍的季小凡，她的手里还拿着几份卷子，显而易见是准备回去挑灯夜战的。
“谢谢你！”女孩子朝他展颜一笑后，便准备绕过他走人。
“不许走，今天怎么回事？”沈一涵堵住他，“你不知道，我”他顿了一下，眼眶都红了，“我、我有多担心你！”
季小凡不吭声，默默地往旁边走。
沈一涵当然不肯让她走，季小凡看实在没办法走。沉默了很久，才漠然地说：“我五岁的时候，被人用铅丝绑了手脚给扔到荒草地里，被我哥救了回去，可我哥的爸爸生了肝病，他们家养不活我，只好把我送给我养父家做他们家的养女，我养父，你也看到了，游手好闲，赌钱酗酒……没钱就拿人出气……“
如同被霹雳劈着了，沈一涵呆呆地站在那儿！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虽然也曾想过小凡身世贫苦，但他没有想到，她的身世会是如此不堪！
看着沈一涵愣怔的苦涩模样，季小凡倒是笑了，“没事，小时候人小，打了就只能忍着；大了，他一打我就跑，他从没追赢我……”她的神情轻松，仿佛谈论天气一般自如。
沈一涵越加痛心，越加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很久，他才想到季小凡父亲嘴里的野男人，这让他如骨在喉，不问清，他以后的每一天都别想过上安生日子。但问，却又无从表述，但他终于咬咬牙，吃吃艾艾着说了出来：“那，他说……”
季小凡脸红了，迟疑了很久，才低低地说：“他不是人，他是畜生，我初二的时候，他……”她没说下去，但沈一涵已经懂了。她看了沈一涵眼，又接着说下去：“我就从二楼顺
着一棵树逃到我哥家，再也不肯回去，我养父去闹，那时我哥的爸爸早没了，他妈也早改嫁了，家里只有一个奶奶，幸好，还有一个有钱的姑姑，我哥就去求姑姑要我做媳妇，出了三万块钱把我从他们家买了出来。”
“你哥，他现在干什么呢？”沈一涵小心翼翼地问。
“我哥？”说道哥哥，季小凡的语气轻松起来，“我哥可聪明了，他都上大三了。”她浅笑着，“我和我哥哥生活很好，我刚才跟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养父？”
“他肯定没钱花了！来闹闹，看能不能弄点呗。”季小凡嫌恶地说。
“小凡，你受的苦太多了，以后我一定不让你受一丁点苦，我喜欢你。”那句埋藏在心底的话终于还是提前破茧而出。
讶异的表情写满季小凡的脸，她不可置信地睁着圆圆的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将来肯定要嫁给我哥的！”
“我不管，我喜欢你！”沈一涵看着季小凡匆匆离去的身影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