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知道祝篁认定了的事是不能改变的,也就不多费口舌,气嘟嘟地对李浩说:“没有张屠夫就不杀猪了?走!我送你!”
“姐夫,我走了。”李浩仍然客气地与祝篁告别。
李瑾“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她没有送李浩走,而是领着他去了沈旆家。
为李浩的事,沈旆分别找了工地三个“老板”。柳絮说:“早就发包了,合同都已签好。”实则是她与其弟柳小虎承包,由柳小虎出面与向青龙签订合同。当初向青龙要柳絮代老板,柳絮就提出要小虎到工地去当保安,并协助她管理。姐弟俩早就盯紧了安装铝合金窗这个项目,到手的钞票能送给别人吗?向黄龙和陈日新也各自打着小算盘,只因为是院长的小舅子要承揽,不敢妄自做主,含糊其辞地说:“有几家装饰公司来联系过,还没有定下来。”
陈日新告诉杨勋祺,李浩托沈旆到工地联系承包安装铝合金窗。杨勋祺觉得应该将李浩拉进来,却又不敢把自己承包的那一块给李浩做,担心日后生乱。唯一的办法,只有通过向青龙做工作,将董建业那一块给他。
杨勋祺找到向青龙,说:“这么大一个蛋糕,祝篁没有占到一点儿份怎么行?这人城府很深,平时送不进,现在半路上插进来,其用意不是很明显吗?如果他分不到,以后什么事都不好办。”
“道理是这样,只是说晚了。”向青龙皱着眉头说,“我的那一块已答应了柳絮,建业的也发包出去了。”
“柳絮算什么,她代老板月工资五千元,算得上是高薪聘请了,还有下面的小工头送礼,已经捞了个篓满罐满。”话一出口,又觉得有愧于柳絮,忙改口说,“不过,她也是十年难逢金满斗。你很关心自己的员工,让她也跟着你富起来,做得对。那就把我这一块让出来。考虑到李浩去我工地,如果与陈日新产生矛盾就会影响到我与祝篁的关系,还可能摸到我承包工程的底细。你做做董老板的工作,对换一下。要那个给他安装铝合金的到我工地来做,李浩去董老板工地。”
向青龙眉头刚舒展开,又皱在一起,说:“老弟有风格,也想得周到,这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不过,如果李浩打听到工程承包的内幕怎么办?”
“集体购房办的人早就看出门道,法院里各种议论都有,只是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也不知道陈日新这一块有我一份。正因为这样,才要祝篁也分吃一点儿蛋糕。彼此彼此,以后他即使知道了也说不出口,下不了手。”杨勋祺一副神秘的神态,“不仅如此,你还要告诉董建业,对李浩各方面给予优惠,工程款按时支付,承包价要低于原来的5%,其中的差价算到我头上。”
土建工程完工后,各种装饰队伍相继开进工地。安居工程中间一条五米宽的车道,将十二栋六层、三个单元的宿舍楼分成东西两排,杨勋祺、向青龙、董建业三人承包的工程自南向北,分别标为一、二、三号工地,每个工地四栋楼房。李浩承包的董建业那一块为三号工地。
李瑾陪着祝篁检查安居工程进展情况,指着三号工地说:“李浩承包了这四栋楼的铝合金窗安装。”
“什么,李浩?”祝篁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
“对。他提出承包安装铝合金窗时,就只有三号工地没有发包出去。如果早说就好了。”沈旆不经意地说。
祝篁猜想到事情的缘由,马上来了气,说:“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这样搞?”
沈旆觉察到祝篁根本不知道李瑾与李浩曾去找过她,知道这气不是对着自己来的。为避免祝篁责怪李瑾,说:“这又不违反原则,铝合金窗反正是要发包的,谁都可以参加公平竞争。”
“安居工程虽然没有回避的规定,但还是慎重一点儿为好。”祝篁说。
“知道。我考虑这不是整体工程承包,只是在承建老板那里做一个小项目,他主要是与承建老板发生关系,与我们关系不大。”沈旆解释道。
末了,祝篁再三叮嘱沈旆,对李浩的工程质量监督严一点儿,千万不要出纰漏。
为此事,祝篁与李瑾闹了好几天别扭。
李浩的工场设在第九栋一单元二楼,柳小虎的工场设在第七栋一单元二楼,两个工场隔窗相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各做各的事,两人碰到一起如陌生路人,表面上都相安无事。然而,柳小虎却时刻在心里算计着李浩。三号工地的保安是尹志刚,常到柳小虎的工场去闲聊,给柳小虎提供了打听李浩工场情况的机会。不仅如此,柳小虎只要看到尹志刚在李浩工场,也就凑了过去,两只眼睛总在工场内扫来扫去,查看李浩用了劣质铝材没有。
设计图纸上是一点五毫米厚的振兴铝材,而柳小虎使用的一半是一毫米厚的,放在里间保管,固定一人关了门在里面下料,利用早晚时间,趁集体购房办的人不在工地时制成窗框;一半是一点五毫米厚的,放在外间保管和制作。他想,如果李浩用了不合规格的铝材,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但几次去李浩工场都没有发现不合格的,以为李浩也与自己一样有阴阳两面。
李浩当然不知道柳小虎的用意。他不想惹事,虽然心里反感,却没有表露出来,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埋着头做事。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
这天,柳小虎见尹志刚在李浩工场,又凑了过去。看到一间房子安了简易门,推门进去见里面除了床铺和衣服,别无他物。柳小虎不相信李浩那么老实,想不择手段地拿到他使假的证据。他走到墙边拿起一个做好的窗框,问:“这是不是铝材仓库的处理品做的?”两手左右摇动,一使劲,“咔嚓”一声将内固定硬胶片压断,察看窗框的锯口,左看右看,反反复复地看,查不出材质的问题。他一不做二不休,突然将窗框往地上一甩,大声咋呼:“尹志刚,你看他们的质量。这样的手艺还来承包工程,纯粹是混饭吃!”
李浩按捺不住了,站起来瞪眼斥责道:“你是哪条牛身上的毛?少到老子面前耀武扬威!告诉你,你那笔旧账还没有还清。这样放肆,是不是要老子旧账新账一起算?”
尹志刚怕事态扩大,赶忙过去拉柳小虎。柳小虎见几个工人把手里的活一扔,站起来紧握拳头怒目圆睁,胆怯了,顺着尹志刚的拉力往外走,硬着嘴说:“我要向中级法院集体购房办揭发你们。”
柳小虎寻思,看来一号工地和李浩那边的材质与工艺都很好,就只有他使用不合规格的材料。蒙过集体购房办容易,质监部门那一关是混不过去的。内行人将铝合金窗框拿到手上掂量掂量轻重就知道了。如果李浩也掺水,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以后检查出质量问题,建设方也是柿子涩住口,碍着祝篁的面子必然放李浩一马。一视同仁,他柳小虎也会得到宽容。
近两天冷空气南下,天气变得阴沉起来。这晚下夜一点左右,柳小虎买了瓶四星开口笑酒,将一、三号工地的保安刘立雄和尹志刚请到食堂吃夜宵。食堂在一号工地的东面。喝酒时柳小虎又把炊事员莲妹请来陪同。莲妹是滩头村的媳妇,有点水性杨花,与柳小虎关系暧昧。四人边吃喝边说笑,三个男人都拿莲妹开心。莲妹一顶三,丝毫不示弱。正当大家处在兴头上时,柳小虎说:“我蹲茅厕去,你们两个不要欺负我的莲妹。”
刘立雄、尹志刚继续与莲妹调情骂俏。
柳小虎到三号工地西北角的临时配电房,把工地照明灯总闸拉了。工地即刻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摸索着走到第七栋楼北面墙下,套上用丝袜做的蒙面罩,轻轻呼喊在二号工地打工的堂侄子柳承宗。柳承宗应声站到他面前,说:“已准备好了。”两人抬着四根一毫米厚的铝材往第九栋楼走去,轻轻地靠在南面墙上。柳小虎沿着这捆铝材悄悄地往上爬,从窗口进入二楼。柳承宗在下面将捆绑的绳索解开,一根一根递上去。柳小虎轻手轻脚地从楼上放下四根一点五厘米厚的铝材,然后再把那四根一毫米厚的散放在铝材堆里,才蹑手蹑脚地从门口下楼。将工地照明灯恢复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食堂,说:“你们还在调戏莲妹,我要吃醋了。”四人在欢声笑语中继续饮酒作乐。
因为有保安,李浩对材料不大注意看管,很少去清点,晚上睡觉高枕无忧。上午开工后,一个下料的师傅拿着两节锯下的铝材比较一阵,突然说:“怎么回事,这根铝材是一个厚的?”李浩闻声近前一看,感到奇怪,逐将所有的铝材查看一遍,把一个厚的挑了出来。有人提出:“是不是被人偷换了?”其他师傅便随声附和起来。李浩亦感蹊跷,又不相信谁会如此下作。回想进货过程,根本不可能搬错,也就只有被人偷换的可能。果真如此,其目的又在哪里?他找不到答案,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先稳住大家的情绪,请教了姐夫再做处理。于是说:“没有证据不要乱讲,更不能声张出去。整个工地都不使用一个厚的。再说,人家偷换几根又有什么意思?可能进货时搬错了。”
中午,李浩跑到祝篁家说及此事。
本来,祝篁对李浩不听劝阻执意承包这个项目很反感,但事已至此,再责备也无济于事。现在只能帮他把问题处理好,顺利地完成任务。祝篁耐心地听完李浩的陈述,问道:“是不是进货时搞乱了?”
“绝对不可能!商店里是按材料的规格存放的,进货时每根铝材我们都亲手验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