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叶知县厉喝出声。
“民女雪衣。”雪衣毫无畏惧之色,轻启朱唇。
而宫砚痕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宫砚痕。”他这一报名字,叶知县愣了愣,宫砚痕?这人莫不是灼曜大将军宫砚痕?
此刻旁边旁听的男人有些吃惊,这么巧?
一时之间,堂上鸦雀无声。叶知县一时有些捉拿不定,若是宫砚痕,那可是大将军,身份比他高多了。虽是敌国的,可是于他来说却没什么差别,他若是冒犯了他,以传闻来看,保不定一个不高兴就他给结果了。若不是,那就好办了。
叶知县侧头,与师爷附耳小声讨论,“你认为如何?”
师爷同样小声道,“依属下看,此人与灼曜大将军宫砚痕并非同一人。”
“哦?你如何确定?”听他说得这么笃定,叶知县心里有底多了。毕竟一边是财大气粗的温老爷,得罪了也不好收场。
“若是灼曜大将军宫砚痕,怎么会来敌国的小地方来呢?”师爷瞄了一眼雪衣继续说道,“而且属下听说灼曜大将军宫砚痕心狠手辣,无情至极。这样一个人身边怎么会跟着一位女子?”
叶知县点点头,觉得师爷说得甚是有理。
“你为何要杀害温月歌?”叶知县再一次凶神恶煞地问宫砚痕。既然不是灼曜大将军宫砚痕,那么他就放心了。
宫砚痕轻轻地撩眼,唇边似乎染着冷笑,“温月歌?我不认识。”
“不认识不代表你没有杀她!”叶知县冷着脸厉喝。继而他又转过视线问雪衣,“你是否是帮凶,帮着他一起将温月歌骗到郊外并将她杀害,还抢了她的钱财!”
听他这口气就像是他亲眼见过,肯定雪衣和宫砚痕就是凶手般。
温月歌应该就是她和宫砚痕在郊外碰到的那具女尸了。没想到,竟因这个而被牵扯进来。
“我们两个是外地人,今日才到了郸邺城外,并不认识温月歌,为何要杀她?”雪衣反问,说她和宫砚痕杀了温月歌,简直就是荒谬。
“她就是今日被杀。”叶知县冷冷地看着雪衣,“温月歌不仅生得美貌,而且身上携带了大量财物。定是你们觊觎这些财物,而宫砚痕对温月歌起了不轨之心,所以你们就合力将她杀害抛尸!我所说是否属实?”
叶知县掷地有声,说得字字逼真。
宫砚痕听到那句“宫砚痕对温月歌起了不轨之心”时,眸色渐深,微微眯了眯。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不等雪衣回答,叶知县又道,“且经仵作为温月歌验身,以证实温月歌已非处子之身。而温月歌一直待字闺中,不曾嫁人也不曾与别的男子接触。这都说明温月歌是被侮辱至死!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也只能证明温月歌是被侮辱至死而已,与我们何干?”宫砚痕暗自摩挲着手中的霜斩,怎么办,他真想一剑劈了这个不明事理、颠倒黑白的狗官。
叶知县脸上的两撇小胡须气得一翘一翘的,“这说明就是你觊觎温月歌的美貌不料温月歌抵死不从所以你便将她侮辱至死!”
宫砚痕的目光猛地落在叶知县的脸上,那种无声的压迫和危险让叶知县面色不由得一白。
但他一想到自己是知县,自己说了算便壮了胆子。
雪衣微微蹙了眉,她是真不喜欢他这样胡说八道。宫砚痕觊觎温月歌的美貌?呵,真是可笑!
“我与阿雪本就是夫妻,我何必放着国色天香的妻子不管而去觊觎温月歌的美貌?知县大人,你不觉得有些荒诞么?”“知县大人”四个字说得尤其重。
此言一出,不仅是叶知县一干人等被惊到。就连雪衣也是目带诧异地看向宫砚痕,宫砚痕暗自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一笑。
“你说是不是,阿雪?”反正她迟早是他宫砚痕的妻子,现在这样说也不是不对的嘛。
雪衣心头微动,本因为他这句话而心潮澎湃,但一联系到此时此刻的处境,便觉得他这样说只是迫不得已而已。
“是。”雪衣看着宫砚痕的眼睛,缓缓答道。
“难道大人觉得温月歌有我妻子千分之一的美貌么?”继而宫砚痕又转头正视着叶知县,语气似乎有些嘲讽。
叶知县憋红了一张胖脸,的确,雪衣比之温月歌要漂亮多了。温月歌是大家闺秀,花容月貌,是郸邺城第一美人,却也没有这雪衣婉约清丽之貌,幽若兰芳、清如雏菊之姿来得更为倾城。
“依温老爷所说,从温月歌进入那片野林,到发现她死亡,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野林。而当时你们两个却恰好就在温月歌的尸体旁边,难道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就这么巧合,我们刚见到尸体你们便冲了出来。”宫砚痕面色依旧无波无澜,好像无关他的事,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叶知县一拍桌子,“休要狡辩!从今早晨起温月歌与温老爷发生争执,一气之下跑到野林里不肯回家。而温老爷担心温月歌的安危便命人守在野林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入。这你们如何解释?”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笃定了宫砚痕和雪衣就是杀害温月歌的凶手无疑。
“温老爷哪位,我要问他几句话。”雪衣并不急着反驳。
“我便是。”在一直在一旁旁听的男子此时阴沉着脸,语气不善。
这便是温月歌的父亲温阎。
雪衣有些吃惊,温月歌至少也有双十年华了吧,怎么他的父亲温阎如此年轻?雪衣问,“你果真守在野林外却没有看到我们?”
“没有。我叫人将野林包围起来,并没有看到你们。”说着他看向宫砚痕,眼眸有些通红。似乎是愤怒至极却顾及场合所以才没冲向宫砚痕。
“这下无话可说了罢!温月歌是温老爷唯一的女儿,他没有理由说谎。这么一说来,凶手肯定是你们两个。如今还要狡辩,是拿本官当傻子吗!”
雪衣有些吃惊,温月歌至少也有双十年华了吧,怎么他的父亲温阎如此年轻?
“请问温月歌是什么跑进野林的?”宫砚痕问温阎。
温阎沉沉地看着宫砚痕一会儿之后才答道,“今早晨初。”
宫砚痕的唇角勾了一下,又问,“那么温老爷是什么时候派人守在外面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宫砚痕的笑,温阎皱了皱眉,“辰正。”
“一直到发现我们你们都守着?”
“是。”温阎似乎很有耐心。
“抱歉,我们是未时才到郸邺城外进入野林的。如果如温老爷所说,那我们怎么进去的?”
“说不定你等早已候在野林中,等着今日!”叶知县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以表明自己的威严。
“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承认杀了我女儿?”温阎面色阴沉地滴水,词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没有杀她何来承认。”宫砚痕眼里覆了一层寒冰,连面色都冷了几分。
温阎“嚯”地起身,冲向宫砚痕,“滚蛋!就是你杀了我的女儿!你还我的月歌!”
幸亏旁边的差人手疾眼快地拉住了温阎。温阎挣扎着怒吼,衣服凌乱,面容狰狞,没了起初的稳重。
衙门外的百姓都是一惊,没想到一向亲民和善稳重的温老爷今日也会这样不顾形象。不过凡是突然失去了疼爱的女儿,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吧。
“唉,温老爷真是可怜啊。早年没了夫人,现在又没了女儿,要是我,早不活了!”其中一人叹息道。
其他人都纷纷响应发表自己的意见。
宫砚痕只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雪衣也不再理会情绪激动的温阎。只是仍对他对于宫砚痕的侮辱耿耿于怀。
“好了!”叶知县又是重重一拍桌子,顿时房梁抖动。“明日再审,退堂!”
叶知县大概是累了,打了一个哈欠便腆着肚子下去了。
而宫砚痕和雪衣则被押到了地牢严加看管。
两个人坐在铺上干草的地上,靠着墙面,上方的一个小窗口仿佛是这个黑暗世界的唯一光明。一束阳光从窗外跳进来,投在地面上,顿时干草变得金黄金黄的,有些晃眼。
“宫砚痕。”在寂静中,雪衣忽然轻轻地唤她。
“嗯?”
“你觉得是谁杀了温月歌?”她是真搞不明白,怎么这么巧温月歌被杀了之后他们就碰上了,而且被逮个正着。
“说不准。不过温月歌生前被凌辱过,而且财物全部被搜走,应该是一个一个好色之人亦或是一个不要命的匪贼。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能。现在我们既不了解温月歌,也不了解温月歌和谁接触过,和谁有过节,想知道谁是凶手有点难度。”宫砚痕微微仰头靠在身后的墙上,漆黑的眸子异常幽深,像是在思考什么。
雪衣觉得有道理,问题是现在如果找不出谁是真正杀害温月歌的凶手的话他们就很难脱身了。
“而且,”宫砚痕抿了抿唇角,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我们被关押在看房里,根本没有办法去找谁是凶手。”
“那我们现在坐着等他们诬赖我们是杀人凶手?”雪衣侧头看他,见他的脸大部分隐在黑暗中,只看得清瘦削的下巴和微微殷红的嘴唇。
“不会。”黑暗中只见他微微勾起唇角,略微带了冷意。“明日巡抚大人会来郸邺城,只要找到他,一切就很好办了。”
雪衣微一挑眉,“你确定?”
宫砚痕凑过来直视着雪衣的眸子,微微一笑,“我确定。只不过现在出不去。”
“你怎么知道巡抚大人会来郸邺城?而且,你肯定巡抚大人会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宫砚痕点点头,表情平淡中带了一点笃定,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叫什么名字?”
“徐禹。”
雪衣垂眸想了想,继而对宫砚痕说,“宫砚痕,你有没有听过分身术?”
“听过,但没见过。”宫砚痕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这个。看到她的神情,不由道,“阿雪会分身术?”
“明天徐禹会准时到郸邺城外?”雪衣颔首问他。
宫砚痕知道了她的用意,想同她一起去,毕竟有些事必须他亲自出面。奈何雪衣总是身怀一些常人所没有的技能,他真是力不从心啊。
无奈宫砚痕只能解下腰间一块用青铜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形体清瘦的“宫”字。这是代表他身份的令牌,有了它雪衣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宫砚痕递与雪衣,“见到徐禹之后,把这个交给他。”
雪衣接过令牌,不禁挑眉,“你面子这么大,连蓝世的巡抚都要听你的?”
宫砚痕没有回答,唇边染了几分暖暖的笑意,道,“出去后小心点。”
见他如此神秘,雪衣越发猜不透。眼看着已经到了深夜,时间不多了。雪衣也就没有过多纠缠。
雪衣一手掐指念口诀,只见一道白光从雪衣身上闪出了窗外。靠在墙上的肉体便像睡着一般安静。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分身术,只不过是为了隐瞒雪衣非人类的身份才对宫砚痕说这是分身术。刚才闪出去的是雪衣本人,而牢房里的是雪衣幻化出来的实体。
宫砚痕静静地看着靠墙而眠的“雪衣”,唇角不由自主地浮现了一丝笑意,继而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