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终于在芝加哥找到了一份工作。没几天的功夫就要动身了。公司方面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找房、搬家费用如实报销。建法抽身去了一趟芝加哥,帮她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套房子。回来后又忙着买家具,就等着搬家公司的车一来搬过去了。建法准备过去帮她安顿家,还要另外为她配车。家里这边由苛月为她饯行。
建法还要留下继续读博士,两口子不得不暂时分开。安怡论文还没有答辩,答辩的事要拖到五月或九月了,看工作的时间再安排。每个学校都给学生提供了良好的政策,可以毕业前答辩,也可以找到工作后再回来答辩。一般保守点的学生都是在写论文期间找工作,工作找不到,拖着不毕业,在学校混饭;找到工作,人先走,稳定下来以后,再回来完成论文答辩。人人都在算经济上的账。
送走了安怡,紧接着高洋也该送萨姆了。他这次来曼哈顿,高洋全当为他饯行。人生能有几分别?这次相聚再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她想起那个夜晚,她给他唱的京剧《长亭送别》,那是首分别的歌,结果真的就从那天晚上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见面。人间的巧合竟是那样让人感到无奈。想到这儿,高洋心里说不出是苦还是甜。
萨姆准备星期天午饭后从堪城动身到这里来。高洋算计着时间,如果不出意外,他下午两点就能到。高洋一早就把一鸣支开到学校,免得耽误他的时间。等萨姆一来,就让他回来多陪一会儿。一鸣对萨姆一直不是很上心,还本能地有一种抵御心理。他从不把他们在北京的旧识归为校友,反而认为是高洋的旧友。高洋已经不在乎他怎么想了,她很珍惜她和萨姆保持到今日的纯情。
一鸣走后高洋便带孩子去了商场,买了一些新鲜蔬菜、鱼肉。格雷也显得异常兴奋,妈妈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还为他买了一堆东西。高洋自己梳洗了一番,又给孩子换上了漂亮的衣服。她今天高兴,孩子也非常听话。高洋给孩子讲萨姆叔叔的故事,他好像听明白似的,那样的神情看着妈妈,站在桌子边帮她干活。高洋想,是不是平常对孩子太粗俗了,这样细细地给他讲,慢慢地给他说,孩子都听得进去。她实在是忙的麻木了,没有意识从前对孩子太粗俗了。
晚餐的准备工作她早早就做好了,她不想等他来了再忙在厨房里。中午,她打开了收音机,收听乡村音乐台,一边听,一边拍着格雷睡午觉。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欣赏音乐了,熟悉的音乐节律,深情优美的语言,把她带到那遥远的过去。
她想起了那个明媚的下午,她坐在萨姆的窗前,风吹起了垂落的窗帘,夕阳倾撒在她的脸上。他弹着吉它,对着她歌唱。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倾听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为她歌唱。她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一鸣的妻子,她只是为有萨姆这样一个知心的朋友感到骄傲。萨姆用歌声诉说着他的心声:
“我看到疑问在你的眼中,
我知道这份量在你的心头,
我相信我的心。
我将站在你的身边,伴你走过日日月月,
你的哭,是这幸福的泪。
也许我会有所失误,
但永远不会创伤你的心。
我誓言对着月亮、对着太阳在这苍穹里,
我誓言如倾在你身旁的倩影。
无论是好是坏,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我深深地爱你,伴着我的每一次心跳。
我将给你我的所有,用双手筑起你的梦幻,
将美好记忆挂在墙上。
当只有我们俩的时候,
不用问我是否还挂念着你,
时间流逝,我的爱依旧。”
那时青春的流水,每一个粒子都充满着深情。她只有闭着眼睛静静地听,听他一遍遍地诉说。那歌声慢慢变成心灵的呼唤,使她无法再迟疑。她走在他的面前,伴着这深情无比的音乐,在夕阳的光环里,他们漫步起舞了。她的脸轻轻地贴在他宽厚的胸前,她的爱倾注在这梦幻般的世界里。她的爱是如此纯洁,若不是这夕阳的光辉,她不知道会被这爱牵引到何方……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从梦中惊醒了。
萨姆来了,她一听便是他的敲门声。高洋兴奋地跑去。一开门,两人都惊喜的愣了一下,又都情不自禁的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他完全变了,长发剃成了绅士分头,一脸胡子也都刮的干干净净,变得好年轻好英俊。
“嗨!你越来越年轻、潇洒了。你看,我老了。”高洋竟不住拍着萨姆的胸脯,赞美上了。
“你也一样,更漂亮了。”他笑着说道。
“永远不能相信你们美国佬的话,你们生下来就会赞美人。”高洋用手指着他。
“我从来都讲真话!你们中国人不也说,少妇的美比姑娘的美更有韵味吗?”他一脸温情的样子。
“三十岁以上的男人最可怕,中西文化结合的男人就更可怕!”高洋狡黠地说道。
“我可怕吗?”他带着火一样的目光,直盯盯地看着高洋。
他几乎又要情不自禁拥抱她了。这时,格雷喊上妈妈了。萨姆睁大眼睛了,问:“是我们的小男孩吗?”
高洋自豪地扬起头来。她跑进卧室把格雷抱了出来。
萨姆睁着眼睛细细看着格雷,格雷也睁着眼睛细细打量着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人是谁?
“你觉得我很奇怪吗?波斯猫眼、卷毛狗,还有一个大鼻子,对吗?我不是老外,你才是老外呢,不是吗?”
格雷依然奇怪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萨姆从包里拿出了一盘儿童录像带,说:“这是送给你的。”
格雷二话不说,一把抓过录象带抱在怀里。看着他的小样,他们俩都被逗笑了。高洋帮格雷打开录像带,放进录放机里,电视里出现了格雷爱看的动画片。格雷高兴了,这才大胆地说出了:“谢谢!”
“一鸣呢?”萨姆问。
“他总是从早忙到晚。跟着德国老板干活,少活十年。”
“我很敬佩德国人,他们学习、工作都很认真。不象我们美国人,太生活化。他没有碰到日本老板算走运的。在我们的学校里,日本老板的学生大多数是中国人。”
高洋没想到他还很了解行情,“你呢?怎么样?” 高洋问。
“很好!”他扬起脖子,充满自信地说。“我作市场统计。学校的这个老板要和我继续合作。我可能有机会到中国的,因为我会讲中国话,这也是公司里比较重视我的原因之一。”
“哈哈!”高洋哈哈大笑了起来,又一边嘲笑起他说:“萨姆将成为生意人了。”
萨姆曾经讲过他最不喜欢生意人,但此时他要为自己开脱:“我可不是真正的生意人啊!”
高洋止住了笑,说:“生意人也没什么不好。我都想作一个生意人,比啃书本赚钱容易的多。”
“不一定。”他摇起头说,“不过你可以试试,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高洋甩了一下手,这只不过是个玩笑的话。他们聊了一会儿,她就进屋给一鸣挂了电话。可他不在。高洋想,他会去哪儿呢?
萨姆陪着格雷看电视,格雷一个劲地问这问哪,他都耐心地给他讲。电视看完了,格雷又往窗子上爬。他看到外面有孩子玩儿,就又喊叫上了。
“妈妈,我要去公园。”
高洋把他抱了下来,耐心地说:“咱们今天不去公园,在家里和叔叔一块玩儿。”
“不!我要去!”
格雷开始闹起来了。高洋不想当着萨姆的面训孩子,可这孩子一闹起来高洋也怕三分。一鸣又不在家,她真有点着急了。
“你每天允许他在外面玩几个小时?” 萨姆问。
他这一问,高洋愣了。她从来就没有定过玩的时间,顺口说到:“没准,一、两个小时吧!这孩子到了外面就不想回来。”
萨姆走到格雷面前,说:“好吧!我们可以商量商量。小伙子,在外面的时间不能太长的,问问你妈妈,一个小时可以不可以?”
“一个小时可以不可以?” 格雷真的就问上了。
这一问把高洋给逗笑了,她点点头。萨姆高兴地拉起格雷的手,又低下头叮嘱他:“一个小时就必须回来,一定啊?”
格雷认真地点点头。
“给我手!”萨姆伸出了手,格雷往他手掌上一拍,答成了协议。
萨姆举起格雷就出门了。
他们前脚出了门,后脚高洋就又给一鸣挂了电话,可是还是找不到人。她心里很不高兴。随后她也去公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