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说,“政府来了十几架直升机,别的东方资本家正在逃之夭夭。他们已冲过电子网。”那人叫花穗子赶紧走,显然城堡陷入群众之手已成定局。
“去,叫一架飞机等着!”花穗子的声音。
侍卫跑走的声音,突然停住。
“怎么啦?”
侍卫焦急的声音换成惊恐不堪:“哈谢克已被暴乱分子吊死在城堡朝河的墙上。”
走廊外没有声响,可能花穗子朝侍者挥了一下手,让他快去留一架飞机;可能花穗子什么也没做,连个表情也没有。我在门内看不到走廊,只感觉到那儿的那一瞬间是凝结的,包括侍者飞一样闪出的脚步,也是悄无声息的。
火焰,浓烟,在窗外屏幕风景上腾起,与上面的康乃馨花丛一样辉煌。枪声炮声中好像还有坦克的隆隆声,分不清多少人的吼叫贯穿城市上空,肯定加入了第三方,这第三方一边派直升机将东方资本家救出,一边镇压暴乱清理混乱秩序,维持体制的脸面。坦克隆隆声隔得很远,但我感觉到了。通往城堡的石梯,小径,曲折的绳梯,一个人在奔跑闪躲,流血倒地,这不是虚虚实实的烟尘,即使用镜头全扫描下来,也很难估计伤亡究竟有多少。
“花穗子,张俊在哪儿?”我对着冲进门来的花穗子叫,我不想他为我而等着被火烧。“可惜,他无法知道你对他的关心了,他早完蛋了!”花
穗子突然拔出枪抵住我的腰,“听话,跟我走。”她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但她有准备,还有一种蛮力。“你知道你杀了我,我会感激你的。”我被她拖着,往外
间走。“难道你一直不感激我?”花穗子说。“你不用枪,我也仍在你手心里。”走廊里城堡监视扫描屏幕,刚好映入停在圣维斯大教堂前
等我们的直升机,一道光团一闪,炸成碎片的飞机腾上天空,在火焰里飞舞。花穗子一把将我推回房间。我跌倒在地毯上。她笑了起来,头发散乱。
“那我们就只有从城堡地下通道走了,张俊妄想自逃并带你出城堡的地方。他的尊贵的尸体在那儿等着我们呢!”她弯身朝我伸出一只手,“来,
,知道吗,这个世界将与我们无关。”
我拒绝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重复花穗子的话:“这个世界将与我们无关?你盼望革命到来,恐怕已非一日。你可以
不承认,但你的确是这样的。你从来都是一个不安于现状的人,财、权、色对你已失去了吸引,你需要新的刺激、新的冒险,你需要和自己过不去。正好,反正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花穗子举着枪说:“快走!说得不错,可以边说边走,最好是以后再说。”
我往卧室退:“你听着,我不会跟你走!你开枪呀,别让我也变得像你这么可怜,这么真实。”刚好退到沙发旁,我把沙发桌上的水晶花瓶连花带水朝她砸过去,她闪开了,花瓶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定睛看着我,眼睛像对假眼。
“好吧,你活腻了,我这就成全你。”她朝往墙边退的我开枪。子弹嗖嗖穿过我的头发。我条件反射般摸摸头,头还在,转过身去瞧墙,墙上子弹击中的地方炸开两个饭碗一样大的洞。
“带劲吧?”花穗子又朝我的脚下开枪。我不顾一切地跑,跳上床,滚下地毯,无意撞开墙的开关,庞大的游泳池,使我和她的身影显得像两个小黑点。我抓住貌似沙滩的平地上的扶栏。花穗子跳下倾斜的台阶,背对着微微泛着波纹的水,轻蔑地逼近我。
我跑不动了,我躲不过这枪弹,绊倒在地上,掉过头看到花穗子举起枪。“别杀我!”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对死亡本能的恐惧震慑着我。
花穗子的轻蔑的脸色忽然转为极古怪的温柔,仿佛在说,她等了那么久,等的就是我求饶的信号——我承认她的优势,她的权力。她手中对准我的头脑的枪口朝下移,对准我的胸口。突然,她掉转枪口对着自己的嘴,把枪放了进去,扣动扳机。“叭”的一声,她的脑袋飞掉了上半部,血像水龙头喷水一样喷射到我身上,她只有半个头的身体栽到了池子里。
蔚蓝的池水变浑,变浅红,大红。她的黑色长裙飘荡着,双手摊开,像是在欢迎最后的安静,残缺的身体浮起,如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