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拐到街尾的镜子店,擦着教堂投在地上的一处阴影,雨点就打在身上。跨过有轨电车的轨道,便见人举着伞,伞和人都很怪诞。桥畔露天咖啡桌前的客人纷纷撤回室内。
雨线变成泼翻的水桶,倾洒下来。
奔到了街对面,雨水已湿透我和娜塔丽亮光闪闪的晚礼服。在黑暗之中,她多像一枝红玫瑰!我假作害怕地闪躲,又转而兴奋地哈哈大笑。
雨越下越大,天变得紫蓝。街上行人渐渐稀少。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我和她搂着,踉跄着跑向河边的小汽艇。
娜塔丽敏捷地跳上汽艇,一把将我拽了上去。
她启动引擎,亮起前后灯。一边驾驶汽艇,一边说起自己。她比我小三岁。父母都是大学教师。一九六八年布拉格之春时随父母逃亡到伦敦。她在那儿读了小学中学大学。直到解冻后,才回到布拉格来,在查理士大学读人类心理学博士。有个姐姐在纽约。她的话说得极快。我所捕捉到的信息极为简略。她不像要深谈,也不像不愿处朋友的样子。
于是,我把话题移开,问起阿历克斯。雨越来越大,船灯照亮河畔的树林、房屋、扎进河水里的木桩。雨声大到盖过机器的轰鸣、河水的流淌,盖过我们俩的说话声。
“他是个孤儿。”娜塔丽拦腰抱住我,把耳朵贴在我的脸颊上。她好像在说,阿历克斯搞过绝食,游行,暴动,自行车欧洲赛,徒手攀登阿尔卑斯山悬崖。做什么都身体力行。她问:“喜欢他?”
我笑吟吟不作回答。
“没人不喜欢他。一会儿你就可以被喜欢!没准他也会来今天的自由主义晚会。”娜塔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