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公主,有位先生想请你喝杯清酒!
侍从和守卫都退了下去。“我仰慕公主超人的胆识、技艺。想结识公主。”坐在地毯上低平的桌子前的人正是瞎子阿巴年札,这个应该说是我一直等待见的人,却在我料想不到的情形下见面了,我没有想到如此快。此刻,他向前俯身双手递给我一炷香。行过如此厚礼后,他正襟危坐。桌子上搁着一个装满清酒的大瓷瓶,两个小小的青瓷杯已盛了酒。
我卸妆后,换了装束,戴了第一次来这酒吧时的长发和帽子,文雅地接过那炷香。我与瞎子寒暄着。是的,这个时候,我可以取下别在头发上的犀利的钗子,我还可以用那把柄上刻有康乃馨花纹的弹簧刀,我更可以用随身皮包里的手枪。
“干杯,公主!”“谢谢,”我一手举起酒杯,“谢谢,先生!”有个声音响在我的身体内:别,别,千万别做。碰杯声后,我心里说,信仰与我没关系,但孩子与我有
关!我不是个喜欢原谅宽恕的人,尤其对手是有权者。好吧!我一口喝完酒,心里说,我就听你这一次。“好酒量,小姐。”瞎子高兴地说,并改了称呼。“你怎么知道我喝了酒?”
或许是我的惊奇,使瞎子表演般地取过瓷瓶,在空中略为停留了一两秒,然后一滴不漏地将酒倒入我的空杯里。
“这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后天练就的日常生活自理能力而已!”瞎子仍是坦然安静的口气,准确地说是用话家常的亲切方式,“事事小心,处处谨慎,佛就能保佑我不出大错。”
瞎子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说希望小姐某一天肯来我们公司,为我们工作!
告辞赫赫有名的摄政,站在卷滚式的电梯上,我突然后怕起来,他或许早知是我,才故意约见我,当然也可能不是这原因。管他什么原因吧,在我即将动手的一刻,我听从了桑二的话——假定自己从他的角度考虑,而他的考虑总是从大局利益出发。
这哪是我的脾气性格!我后悔万分,错过了一个最佳时机。就算瞎子保镖安于四周,他也必死无疑。我害怕自己身首异处?我不太明白我还有什么别的出路。
穿过走廊,回到后台自己的休息室。想不到两名白人警察等在那儿。
警察仔细检查了我所有的证件,并察看了那个金属黄圆牌,磨蹭了一会儿,一个高个儿,胡须金黄长得挺顺眼的警察,郑重地告诉我:你必须在今夜离开。移民局通知递解出境。
我还未到离境的时间,我有合法的两年美利坚合众国的签证。我气不打一处来。我在这城市还不到半年,还不到走的时候,谁也休想让我离开曼哈顿。
两个警察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被我强硬的态度唬住了。“这是非常时期,请小姐见谅!”口气委婉,客气多了,
“不仅针对你一人。难道小姐没注意,南、北、中区都没有打黑工的人?我们已经查过,你是以入学身份来的,却从来没去上课。你违反了移民法。”
“上课?教授让我深入社会调查研究,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电脑遥控指导有记录。你们可去好好查。”“我们已没时间了。”长得顺眼的警察说,“而且,你今晚的表演违反了这家酒吧所取得的允许证范围。”“是不是马上要爆发战争?”我搭在身上的哈达擦过转椅滑落在地上。
这个狗娘养的阿巴年札,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经过一番周密的计划,要采取行动了。大概是我一语点中了问题的要害,两个警察神情诡秘地对着房间里的玻璃窗,他们盯着满城华灯,不予回答。
以前,我千方百计想一走了之,走不掉,逃也逃不掉。现在,我不想走,反而赶我走。两者皆凭一根万能的手指,点向哪儿就是哪儿,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狂宴结束了!
“好吧,让我收拾一下。”我对两个警察说。
步话机里传来唯一可用的机场被关闭的消息。那你们要我怎么着?请你从别的州出境。绝对不准再滞留在本城。我们是中立
区执行警察。偏胖、矮个的警察说,谁叫小姐今夜舞跳得跟天人一样呢!不然,我们还找不到你呢。
警车从原路折回来,穿过索桥、交错的网状的街,警铃怪叫着冲开人扮的鬼神排列的方阵,在中央火车站门口停了下来。
我能喝杯咖啡吗?警官先生。
当然,我们就在这钟亭问讯处等你。一刻钟总够了吧?
我独自一人坐在车站咖啡桌旁。即使夜深了,中央火车站也人声鼎沸,潮涌般的人流提着公文包,挎着大小行李,串来串去。一些流浪汉酒鬼和吸毒者,夹在闲人刺客和带有特殊使命的人中间,那些心怀叵测,随时将奔跑、提防和出击的人,各式各类的人。但更多的是一些警察混在人群之中。
似乎今夜整个州的警察都出动了,到处可见。
盘子里的方糖被我统统扔进冒着热气的咖啡里,糖块的白正一秒一分地转换成红,溶化,整杯咖啡色泽非常红艳,我必然尝尝甜咖啡是什么味,苦咖啡喝够了,不能再继续喝了。
两个警察不时朝咖啡厅仰视几眼,他们抽着烟。位于火车站大厅仅有一层楼高、侧面的咖啡厅,绿色植物不少,可客人并不多,每个人脸上都是深深的倦意和疲惫。
咖啡红真像蜜,我敢说,恐怕就我一人是在全心全意品尝这咖啡的滋味,在规定的一刻钟时间里,在这特别的时间里,我什么都没想。侍者在咖啡桌椅间走来走去,端咖啡、糕点,收拾杯盘。
递过一张大钞票——只不过是今晚数百份的小费之一。我说,不用找了。便离开座位,手将肩上的皮包带子拉在适当的位置,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