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清看完,为谢沐安满口胡言而讥笑不已,但至此刻,深觉再无多话可说,摇头道,“妾无异议。”
“那好,夫人按个手印吧。”田广良取了桌上的红泥,递到梓清跟前,梓清将拇指在红泥中按了按,随后便重重的按在那份和离文书上。随后谢沐安也按了。
这一刻,梓清忽然便感觉到心像是被突然打开的盒子,瞬间看到了这天地的悠悠之广。
完成了自己的事情,田广良喝了杯茶,便告辞了。
“翠竹呢?”梓清冷眼看向谢沐安,“把翠竹还给我。”
“去将那丫头带上来。”钱氏对钱妈妈说道。
钱妈妈退了下去,未几便带着浑身伤痕的翠竹走了进来。
只一眼,梓清的眼泪差点便要破框而出,却在看到翠竹迎来的目光时,生生的忍住了。是的,她不能哭,她应该为自己能活着离开这人间地狱而笑。翠竹的伤,她就算是穷尽所有,也定要将她医好。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香雅、香月、香枝也来了。香月从下人手里小心的接过翠竹,跟梓清请示,先带翠竹离开。梓清同意了。
“香雅,这是我嫁进谢俯时的陪嫁书册,你照着这些,拿了钥匙去库房将那些东西抬了出来。”梓清将一份早已列好的单子递给了香雅。
见香雅拿着单子便要离开,钱氏起身喝道:“慢着。”
梓清抬头看着他,冷笑道:“怎的,太太想让梓清净身出户?”
“哼。”钱氏冷哼一声,续而道:“我谢家还看不上那些东西,只怕有人浑水摸鱼,将俯里的东西偷了出去。”
梓清闻言,轻笑数声,转而目光却是一冷,盯着钱氏道:“你不就是想找那样东西吗?行,我成全你。你便一样一样的验了吧。”
钱氏也不反驳,只让钱妈妈领了人随同香雅去了库房,将那六十四抬嫁妆全都抬到前堂,一一验过。然于玉玲珑,她只隐隐知晓,具体的却是一无所知。是故她将全副精力都放在了所有玉饰配件上。却没想到,那些玉石,都是一些雕工精美的装饰用品,有些甚至还是裸玉。根本就没有那所谓的玉玲珑。
“母亲。”谢沐安布了一头的汗,看着钱氏。
钱氏目光一闪,咬牙道:“再查别的,一样都别放过。”
“这根本就没个形状,我们要如何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物什啊。”谢大老爷在一边轻声道。
“玉玲珑,听着名字,应该是件剔透灵巧之物。”钱氏犹疑道:“我们且只管往这上面找,有相似的,只要装做不小心摔了便是。一碎,便能试真假。”
谢大老爷点了点头,于是这刻过后,果真有几件物品被不小心的摔了。香雅几度怒骂,梓清却是含笑不语,心道,你谢家打的好算盘,即是碎了,那摔出的物什便不是我的吗?
眼见日头落西,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而接到消息的安逸伯俯派出的车马在谢俯外候着。
“可都检查过了。”梓清踢了几脚那些破碎的东西,抬了头淡笑着看向谢沐安。
谢沐安看了眼钱氏,沉声道:“是的,都检查过了。”
“那好,可有你谢俯之物?”
谢沐安沉吟,随即摇头。
梓清便直了身,负手围着那一地的碎物,转了数圈,转而对香雅道,“打碎的这几样,册子上可有登记。”
香雅对着那册子翻了翻,回道:“登记了的。”
“好。”梓清对不明所以的谢沐安道:“那这些我的东西,你打算怎么赔?”
谢沐安愣了愣,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些怎么赔?
“王梓清……”
“钱氏。”梓清一声高喝打断了钱氏的话,她忽的便扭了脸,一脸寒霜的看着钱氏,“这些东西碎在和离之后,当然只是我王梓清的东西,既然是被你谢家的人打碎的,当然要你们陪。”
钱氏怒急,未几却是笑道:“也是,既是我谢家的下人打碎的,当然得要他们陪。”转而吩咐钱妈妈道:“妈妈,你将适才那些打碎物品的下人交给四小姐吧,是打是杀,便看四小姐了。”
一声钱氏,一声四小姐,曾经熟悉到无比熟悉的人,终于回归到了人与人的初始点,陌生人。
“饶命啊,少夫人……”
有人眼见不对,忙忙改了口道:“饶命啊,四小姐。”
钱氏笑吟吟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梓清,梓清迎着她,咧了咧唇,淡淡一笑。
“既是如此,你便将他们的卖身契拿来吧。”
钱氏蹙了眉头,她当真要了这些下人?见梓清不像是说笑,朝钱妈妈使了眼色,立刻钱妈妈便将那些卖身契取了来。梓清接过,又与众人一一核对,众人虽不知她为何如此,但生死在人家手里捏着,唯有唯命是从。
“都是真的?”
“是,是真的。”
“那好。”梓清对着钱氏冷冷一笑,喊了香枝,“去取火石来。”
香枝立刻便从腰间掏了根火石出来,梓清接了打亮火石,一把点燃了手里的卖身契。
“你这是做什么?”钱氏忍不住喝问。
“你说呢?”梓清对愣在身侧的人道:“我还你们自由。”
“啊?”众人惊的连声音都忘了发出,很快又有人雀跃着欢呼。
“你……”钱氏恶狠狠的指着梓清。她竟从不知,三年里不事中馈的王梓清会有如此好手段,这些人受了她的指使,砸坏了那些价值连城的物什,又被她毫不犹豫的卖给了王梓清,生死如草阶。王梓清却非但没有处罚他们,反而给了他们自由身,明天这上京城里,将会流传着怎样的一番流言。钱氏感觉到背脊生起了层层冷汗。王梓清,难道三年的相处,你也只是在演一场戏?一场不惜以身试险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