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眼前仿佛看到了突松国崖颠那位红袍飘飞的飘逸犹如谪仙一般的男子.
那位几次三番被杨骜戏弄股掌之间的男子。
忽必寒。
那年那晚,那时,杨骜机缘巧合夜探突松国皇宫,进到突松王卧房与她撞见.
一番胡闹犹在眼前,屁股上被他打那几巴掌,仿佛还隐隐作痛。心妍想到此处,抿唇笑了起来,眼中却渗出了泪迹。
杨骜,冷宫的雪,分外凉,你知道么?若你,来看望一眼,这点寒冷又算得什么。
心妍长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忽然生出疑窦。
突松国主怎么会暗中潜进了苍穹皇宫,来到冷宫之内与颜泽雅秘密相商,他们两人为何走在一起?
心妍坐在墙角,靠在墙壁,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细细听去。
颜泽雅声音惨然,心妍仿佛已经看到她眼中的泪迹。
“突松国主,你言辞未免过激,泽雅不过是一名弱小女子,若非一再遭人陷害,先是跌下石阶痛失腹中孩儿,紧接着不过两年之后,便被夫君抛弃,惨遇抄家大难,踉跄身陷这冷宫之内,我心肠又怎会变得心如蛇蝎?”
颜泽雅说到此处,微微抽噎,“杨骜,杨骜!”连呼两声三爷的名讳,声音中充满不甘以及仇恨与思念,续道:“我颜泽雅只要还活在这世上一天,便终有机会要你臣服我的裙摆之下,再度拥我入怀,自此而后只爱我一人。”
心妍仰起头来,看着夜空,朦朦胧胧间,在夜空之中看到杨骜俊俏的脸颊。
他这样一个坏胚,如何得众多女子青睐?甘愿为他丧失良心善念,只求他臂弯一点薄暖。
忽必寒轻笑,显然不满颜泽雅将男人说的这般低贱下作,心道女人自顾便是玩物,绝无男人臣服女人这一说。
苍穹王尤其强势威悍,决计不会任由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但他却也不出声反驳,说道:
“你飞鸽传急信给我,信中说道,吉恩国聂国主、苍穹三爷之间,战火已在眉睫,杨骜那小子心思注意都在御书房之中与群臣商讨战事,对后宫便多有疏忽。”
忽必寒说到此处,轻笑两声,甚是得意,
“果然如此,他确实对后宫多有疏忽,我仅略施小计,便进得冷宫之内。唉,想我曾经,不止一次两次在杨骜手底下吃过亏,损兵折将倒是小事,性命险些也接连捏在他的指间,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对他可谓忌惮的很。若你的计策不是尽善尽美,恕我不能与你联袂冒险。”
心妍拉紧身上衣物,遮去寒风,联袂冒险,冒什么险?刺杀杨骜?显然不是。
颜泽雅森然道:“堂堂突松国主竟不如我一个孱弱女子来的勇敢!”
忽必寒微微沉吟,
“颜妃你已是穷途死路之人,放手一搏,自然比你留在冷宫到老来孤独横死来的强上百倍。我跟你却大大的不一样呢。我乃一国之君,大好河山,信手指点,怎可与你一概而论?这与胆识毫无关系。你可以换种说辞,心思缜密我甚是喜欢。”
心妍拧眉,忽必寒颇为狡猾,没有把握之事,他不敢蛮干,看来这两人有个不小的阴谋。
颜泽雅声音轻颤,
“我想你已经听说了,杨骜是个令世人称道的孝子,他最为关心之人,便是他的母亲。杨骜也是一个令众多女子恨之入骨的多情之人,他心中最爱之人,便是杨德广的义女杨玲珑。倘若你能够将这一老一少两名女眷擒到手中,那么,你让杨骜往东,他可敢往西?到时,你大可让他交出苍穹江山,逼其退位。”
忽必寒笑道:“随后便将那小子绑了送到你软榻之内,你得人,我收利,咱们各取所需。”笑声中有微微轻薄之意。
颜泽雅声音有淡淡厌恶,仿佛不满忽必寒说话口气,冷声道:“正是如此。”
心妍胸口噗通直跳,倏地坐直身子。
梁淑贞、玲珑其中只要有一人遭遇危险,已经足以制肘杨骜,更惶论这两人同时涉险,那可真是戳到了杨骜的死穴,任其有通天之能,也无取胜之机。
忽必寒轻轻咳嗽两声,该是不适应苍穹严寒天气,感染了风寒。
“只是,杨骜那小子嘛,诡计多端,虽你说他现在专心攻研战术,没空理会后宫的女人们,可只要他稍留一分心思,稍加留意,便已经够用,且胜过无数精英贤才凝神之下的万全之策,他决不容忍谁算计了他。你我要将梁淑贞、玲珑这一老一少搞到手中,绝非易事。”
颜泽雅娇笑,
“你明目张胆到太后、公主寝居逮人,那显然是要三爷将你的人尽数毙了。但是若你能够想点办法,将太后、公主引到我这冷宫院落,还愁逮他们不着?若是这一老一小正在闲庭之内赏花看月,忽然之间在冷宫上空看到了一片祥云或是一团富贵紫气,那不得好奇之下连忙奔来查看?到时,你捉人的时机不就到了么?”
忽必寒想了一想,应道:“好主意,能将两女引到冷宫这等偏僻角落,即便杨骜发现母亲、爱人不见了,立即派人去寻,也为时已晚,到时只能任咱们宰割。”
颜泽雅叹了一口气,
“等擒住了三…三爷,我便以他性命相迫,去帝都大狱,救我父亲出狱,将我父亲安顿在妥善之处,随即便与三爷远走高飞,从此不过问世事。他,从此心中眼里便只有我一人。这世上如何风云变幻,日月颠覆,都与我们没有干系!”
心妍寻思,为何颜泽雅能够笃定杨骜会一心一意的待她?
即便她计策成功,当真束缚住杨骜的人,焉能桎梏住他的心?杨骜又怎是受人摆布之人?
除非有什么灵丹怪药,伺候杨骜服下之后,他只认得张开眼来,见到的第一名女子。从此对这女子倾心挚爱,一生呵护。
然而,这世上哪里去寻这种药呢?
心妍想到此处,叹了一口气,心中猛然一沉,颜泽雅打算挟持杨骜,去帝都大狱救出颜相?若是去大狱的话,那么...
心妍站起身来,她恐怕惊动冷宫外看门侍卫,于是轻声说道:“我觉两位此计不妥。”
颜泽雅、忽必寒齐声惊道:“什么人!”
随即可闻轻轻拨动利刃之声,像是忽必寒缓缓的拔剑拔出鞘。
心妍吓了一跳,低喝,“作死么,惊动了侍卫,咱仨的脑袋得掉一对半!”顿了一顿,嗔道:“隔着墙壁,你们当然不知道我是谁!”声线压抑,较之平时,低沉许多。
只见一道黑影从墙那边跃过,恍若雪花一般轻盈,落在心妍面前,未细看她脸颊,便伸出手臂挟住她胁下,纵到了墙壁另一侧颜泽雅院中。
心妍胸腹下被忽必寒大手扶住,心中十分不适,尴尬嗔道:“还不松手?”推开他手。
忽必寒手背吃痛,但觉这一声怒嗔甚是熟悉。
于是借着月光薄晕,朝身侧女子脸颊细细打量。
只见一双妙目莹莹闪动,唇瓣犹如两片艳花,容貌娇美不可方物。却是两年多未见的心妍。
他心中怦然大动,“爱妃,竟然是你!”
上身前倾,鼻间嗅到她身上温润软香,不由得抬起手来抚触她娇嫩脸颊。
脸上是他喷洒而来的温热气息,陌生的味道,杨骜以外的气息,心妍生出烦厌,啪的一声,挥开他手,“我,你动得了?杨骜、聂擎天,你能惹得起哪个?”
说完这话,便觉心虚,聂大哥会护着她,这是她完全笃定的,然而杨骜嘛,难说!他看到忽必寒捏她脸颊,心中可有感觉?还是只会对她更加鄙夷?
颜泽雅冷笑,
“本宫还以为隔壁院落住的是哪只可怜虫,原来是不久前还风光无限的柳心妍啊。犹记得那日地牢之内,皇上为了你而违背母意,一怒之下将我颜府抄家,把颜相送入大狱,将我打入冷宫。这才不足两个月,你便让皇上生厌,也给踹入冷宫来了,哈…”笑声之中,一片凄凉。
心妍回以一笑,因颜泽雅所说尽是实情,所以她并不放在心上,说道:“你们两个方才所说擒获一老一少之事,全然不成。”
忽必寒不解,“说说看?如何不成了?”
颜泽雅嗤笑,“我独自拥有三爷,于她自然是不成。”
心妍摆了摆手,“胡扯八道。”
颜泽雅愤愤别开脸去。
心妍耸肩,淡淡道:
“你们将梁淑贞、玲珑引进了冷宫,突松王暗中命手下将这两人擒住了,用以威胁杨骜交出你们所需之物,这计谋看似滴水不漏,然而却是破绽百出。我仅指出一点,你们便知其中严重。先不说梁淑贞、玲珑会不会对你们制造的什么祥云、紫霞好奇吧,就按你们所想,已经顺利将那两人擒住。”
心妍伸手环指四周,
“可是,别忘了,这里是杨骜的皇宫,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你们兴许可以走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是也有走不掉的可能性。”
忽必寒被人小觑,心生不快,
“那便怎么地!即便走不掉,咱们手中有必胜的筹码,还恐骜小子不就范么?”
心妍蹙眉,嘴角噙笑,
“我说句大实话,比杨骜还会玩狠耍阴之人,我前生没有见到,这一辈子也没有见到。你擒住他的母亲、爱...爱...妹子,到时杨骜必会调兵将你们团团围住,突松王你深陷重围,那么外面之事便顾忌不到了。难道杨骜只会坐以待毙,任由你伤害他母亲、妹子,而丝毫没有办法?他便不会擒住你家中妻眷老小,给你好看么?”
心妍说到爱人两字,便觉喉间哽塞,说不出口,于是改口说妹子。
忽必寒对心妍口中前世今生的话不甚了解,仅以为她是强调杨骜为人阴狠,于是啪的一声拍在额头,连连道:
“我竟忘了,我竟忘了!确实极有可能会面临这种对峙的场面。且杨骜那小子不通人性,杀人不眨眼,可不会跟我磨磨唧唧,真让他擒住我家眷老小,那么指定尸横满地,鲜血雨下。”想到此处,暗暗心惊,登时背脊之上冷汗涔涔而下。
颜泽雅见到忽必寒已经被心妍鼓动的心意有变,于是扭头瞪着心妍,喝道:“贱人,你跟咱们说这些干什么?”
心妍回瞪,跟她比谁的眼大,笑道:“嘴巴干净点。你这态度,我不会睬你。”
颜泽雅气恼,“你!贱人!”
心妍耸耸肩,淡淡道:
“好,我去叫醒你门口那两个打盹的侍卫,让他们进来与你们一道商量。到时他们嫌不够热闹,捅到三爷那去,咱们正好凑足几桌,赌两把。”径直朝院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