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声音震得众人耳鼓直颤,众人心中一凛,打了一个寒噤。
杨骜淡淡道:“父皇误会了,不是儿臣与兄嫂有染,是大哥意图私娶弟媳。”
弟媳?小木头...是睿王的妻?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目光直直看向已被押到屋门边的小木头。
杨殇愕然,三弟要当众拆穿小木头便是心妍这一事实?这对他可全无好处。
杨煜手心冒了冷汗,莫非小木头就是心妍?她的脸怎么了,他那娇滴滴的妍呢?
玲珑更是思潮翻涌,三哥若是将柳心妍身份抖露出来,虽然能够治太子窝藏死囚之罪,可他睿王劫掳死囚逃窜之罪也难逃制裁!
“骜儿,此话怎讲?”皇帝不解。
押解心妍的侍卫见屋内气氛已变的舒缓,便停在了门边。
杨骜走到心妍身边,虽未置一词,几名侍卫却莫名畏惧,纷纷松了心妍。杨骜拉住她的手腕,一齐来到杨德广身前。
“父皇听说过‘换容散’?大哥为了将儿臣的小妾困囚府内,于是将她容貌改变了。”说着从衣袖拿出一只小小瓷瓶,倒在手心几滴药水,均匀撒在心妍的脸上。
心妍只觉脸上冰冰冷冷,蛰得生疼,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又觉脸上皮肤滚烫灼热,就像是要裂了开来。
众人的目光都投在她的脸上,表情慢慢由平淡到错愕,再到后来的惊呼连连。
贾信啪啪拍了两下手,玩笑道:“奇了,一会儿功夫便见一个花脸小丑变作一个美貌仙子。”
心妍一怔,忙抬手摸向自己脸颊,那些粗糙半点也摸不到了,触手之处十分光滑,原来杨骜洒在她颊上的是解药。
“妍!原来真是你,怪不得我会觉得很是熟悉。”
杨煜举步便要奔向心妍,杨骜眸中两道冷光像两支疾飞的箭,射了过去,杨煜一凛,眼巴巴的看着妍,却不再越过雷池半步。
康巧慧大惊,出了一身大汗,心道她的藏药阁竟又失窃!先是殇儿给这小贱人偷‘鬼叫愁’的解药,再是梁淑贞的儿子为小贱人偷‘换容散’的解药。全是小贱人惹的祸。如此一来,皇上会怎样对本宫的殇儿?
皇帝良久良久不说话,叹了一口气,沉声而笑,笑声中大是自嘲,忽然双眉一轩。
“好啊,朕的两个好儿子,将朕当猴耍,这个窝藏死囚,那个劫走死囚。这个让斩,那个劫法场,斗来斗去,为的不过是这个王位、为的不过是一个女人!”心中激愤难当,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两眼发黑,昏倒在地。
康巧慧心疼丈夫,疾声大喝,“菱妃呢!熬药熬到哪里去了?给本宫去催!”
屋门处白影一闪,杨菱儿端着一碗红彤彤的汤药走进屋来。“皇后娘娘,我怕熬不到时候,药效不到。这才耽搁了,你快快喂皇上喝下吧。”递到康巧慧的手边。
心妍拧眉,宫中熬药不是有仆婢么,听皇后对菱妃呼斥的口气,显然视菱妃连仆婢也不如。瞧菱妃娘娘那期期艾艾的模样,该是受了不少康巧慧的气。心中一时替菱儿愤愤不平。
康巧慧伸手接药,手指才碰到碗沿,便烫的缩回了手,“贱人,药如此之烫,让皇上怎么下咽?你要谋害皇上么?”呼的一声,扬手把那一碗滚烫汤药推翻。
赤红药汁飞溅而出,菱儿吓得坐倒在地,眼看药汁就要泼在她的脸上。
心妍大惊,下意识便要将菱儿捞开,熟料身子还未动弹,便腰后被人猛地推了一下,她身子一踉,稳稳护在菱儿身前。
哗的一声,滚烫药汁正正洒在心妍的脸上,登时红肿一片。
心妍错愕极了,顾不得呼痛,瞥眼看去,只见杨骜左手臂才刚刚垂下。
他推她?让她帮菱儿挡滚烫药汁?为什么...为什么...
杨殇、杨煜大惊,“妍!”“柳儿!”
杨殇被侍卫所束,杨煜疾步奔去相府,却被杨骜抢先一步。
“怎么那么不小心?”杨骜缓步走来,从衣襟取出一张灰色罗帕,递到心妍手边。
心妍一怔,心中苦涩消去几分,莫非他方才不是有意推她,只是错手碰到了她?伸手接过罗帕,按在脸上要擦拭药汁。
杨骜有意压低到只够两人听到的声音,残忍的传进她的耳中,“菱妃脸上也渐到了汤药。”
心妍手猛地一颤,紧紧攥着罗帕,心中疼得像要碎裂,喉间阵阵腥甜,原来是他不便帮菱妃擦拭,于是要借她之手,转交罗帕。
菱儿秀美的被渐上了几滴汤水,出了几个大水泡,伏在地上,喊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再去熬一碗药端来。”
心妍看着倒在自己脚前的柔弱女子,不禁想到是杨骜不在乎柳心妍,菱妃却是极好的。心想反正自己已是罪过连连,不差再添一个公然与皇后作对的忤逆之罪,俯下身子,用杨骜的罗帕帮菱儿将她脸上药汁擦去。
“你是心妍,对么?谢...谢谢你。”菱儿心中一暖,接过心妍手中罗帕,轻轻擦掉脸上残余药汁,像是感受到谁在看她,忙低下了头,手缓缓压低,罗袖遮起了灰色的罗帕。
心妍回头看去,窥见杨骜正凝视着杨菱儿的脸颊。
杨骜的目光,心妍不懂。从没见他这样看过任何女人。是敬,是爱,是怜惜,种种情愫交织在一起。她心中一窒,难过的难以呼吸,奈何脑中清晰极了。
这...这菱妃是位任何人都无法逾越的人,颜泽雅、秦蕊便不必说了,甚至玲珑也不能与这女子相提并论。
“贱人,还不快去重新熬了药端来?平日里皇上对你的宠爱,都是白给的了?”皇后怒气勃发。
“是...是。”菱儿忙晃身站起,便要朝外走去。
“不必了...”杨德广悠悠转醒,拉住菱儿的衣袖,“朕是心病,吃药也没有效用。刚才隐约听到药碗打碎的声音,出什么事了?”见众人面面相觑,并不答话,于是朝杨菱儿脸颊看去,菱儿连忙道:“没…没怎么。”别开了脸。
灯光昏黄,皇帝并未看见菱儿脸上虚起的水泡,目光炯炯看向杨骜,问道:“你知道拆穿柳心妍的身份是何后果?”
杨骜颔首,“儿臣甘愿服刑入狱。”
皇帝看向杨殇,“你呢?”
杨殇两肩猛然一抖,趁势挣脱身后数名侍卫,拱手道:“只要父皇放了小木头,儿臣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了?”
杨德广见两个儿子异口同声甘愿为了一个女人而泼出性命,当即心中热血翻涌,又欲呕血,仰在靠枕上,呆呆失神,若是长此下去,这两个儿子必将斗的你死我亡。
心妍抛去心中种种妒恨酸涩,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杨殇为她而死,她自然是相信的。可杨骜……杨骜的心思她是猜不到的,她也不敢、不能相信他会为了她甘心受刑。就在方才他还随手将她推到危险面前,不是么?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十分确定,杨骜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他一定有无比骇人的图谋,甚至让苍穹天地陡变的图谋,只是,是什么…是什么…
心妍正自绞尽脑汁的冥想,鼻尖一阵微痛,像是有什么细微粉末从上空落在她皮肤上。这触觉极是轻微,只是她才恢复容貌,脸上皮肉生嫩,又被烫伤,是以一点小小触感,就感受的分外清楚。
她疑心之下,缓缓扬起了头。
激灵灵一个寒颤,屋顶上有个半尺见方的小方口,一颗人头趴在方口上向下窥看,原来是那人将屋顶的瓦片揭去了。
心妍细细打量这人,是名女子,双眼极大,嘴唇丰满,甚是冶艳。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人。在哪里?一定见过的!
心妍陡然间凝目瞅向那女人,在前世记忆当中极力搜寻,忽然豁然开朗。
那是飘絮,杨骜手下的第一女刺客。
心妍大惊,杨骜竟是要刺杀皇帝?瞥眼之间,屋顶几处瓦片被揭去了,又出现了几个尺许见方的方口,从每个方口之中都可看到一个人头。
屋内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加之那些刺客训练有素,身手轻盈,是以夜色之中并未被人发现。
杨德广睁开眼来,淡淡令道:“来人,将骜儿、殇儿,妍儿一同拉下去,打入死牢,择日问斩。”
士兵一拥而上,擒住了三人。